第185章(续)太极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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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天尚未透亮。
皇城还浸在一片沉滞的靛蓝色里,只有宫道两侧的石灯,散发着昏黄幽微的光,勉强照亮湿滑的石板路。值夜的侍卫像沉默的雕塑,矗立在各自岗位上,甲胄与兵器在寒露中泛着冷硬的光泽。更远处,太极殿那巨大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若隐若现。
毛草灵已经起身。青鸾带着几个心腹宫女,为她梳洗更衣。今日的朝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庄重——依旧是深青色织金凤纹大袖衫,但凤纹的样式略有变化,更接近于那枚“凤主”金印上的展翅飞凤,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锐利与威严。九凤朝阳冠被仔细地戴在发髻上,珍珠流苏垂至肩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折射着烛火的光晕。腰间除了象征皇后身份的玉组佩,还系上了那枚赤金鱼符。
她没有用早膳,只喝了一小盏参汤,便出了寝宫。
李璟已经在殿外等候。他今日穿着正式的玄色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庄严肃穆,帝王的威仪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展露无遗。看到毛草灵出来,他伸出手。
毛草灵将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稳稳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没有言语,帝后二人并肩而行,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仪仗早已备好,御前侍卫、内侍监、掌印太监等随行人员,默然无声地跟在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肃穆而压抑。
沿途遇到的宫女太监,远远便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早朝,非同一般。
走到太极殿前宽阔的广场时,东方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殿前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已按品级序列站定。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咳嗽,或是官袍摩擦的窸窣声。
当帝后的仪仗出现在广场尽头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那些目光里,有敬畏,有好奇,有审视,也有深藏的不忿与疑虑。许多人的视线,都难以控制地落在与皇帝并肩而行、身着皇后朝服却明显要参与朝会的毛草灵身上。
按照旧制,皇后只有在极为特殊的大典时,才会在太极殿露面,且通常设帘隔开,不直接参与议政。而今日,她不仅来了,还穿着正式的朝服,与皇帝携手而来,其意不言自明。
司礼太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响起:“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起,震动了黎明前沉寂的空气。
李璟携着毛草灵,步履沉稳地踏上丹陛,步入太极殿。殿内灯火通明,蟠龙金柱巍然耸立,御座高踞于九级玉阶之上。而在御座之侧,略低一阶的位置,赫然摆放着一张同样铺着明黄坐垫的凤座。
这是前所未有的设置。
百官按序鱼贯入殿,分列两班。许多人眼角的余光都瞥向了那张凤座,神色各异。
“众卿平身。”李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帝王的威严。
百官谢恩起身。殿内一时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御阶之上。
李璟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向身侧的毛草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毛草灵深吸一口气,迎着下方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缓步走向那张凤座。她的步伐很稳,脊背挺直,九凤冠上的流苏随着她的移动,划出从容的弧度。她在凤座前停下,转身,面向群臣,然后,稳稳落座。
整个过程,殿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她衣袍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她坐下时,凤座发出的极轻的、木料承重的吱呀声。
李璟这才在御座上坐下。
“今日朝会,”李璟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有一事,需昭告天下,明定纲常。”
他从御案上拿起一份早已备好的明黄诏书,递给身旁的掌印太监。太监躬身接过,展开,用尖细而洪亮的声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毛氏,敏慧夙成,贤明淑德,辅佐朕躬,勤勉国事,十载于兹。内整宫闱,外参机要,于北狄之战、税制革新、水利农耕、教化百姓诸事,功勋卓著,朝野共睹。朕感其忠勤,念其辛劳,特赐‘凤主’金印,授以监国理政之权,与朕共决军国重务。自即日起,皇后临朝听政,位列御座之侧,所颁谕令,等同朕意。内外臣工,须一体凛遵,不得违忤。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早有风声,但当真以正式诏书的形式公布于朝堂,其冲击力依然巨大。这意味着,从法理和礼制上,皇后毛草灵获得了与皇帝近乎对等的、公开的理政权力。这在大唐历史上或许有“垂帘听政”的先例,但在乞儿国,在皇帝正当壮年、且皇后并非太后的情况下,如此明确地授予皇后“监国理政”之权,实属亘古未有。
短暂的死寂之后,殿内响起了压抑的嗡嗡议论声。
御史台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率先出列,手持象笏,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李璟面色平静:“讲。”
“陛下!祖宗之法,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维系朝纲、杜绝外戚之祸的根本!皇后娘娘贤德,辅佐陛下,臣等并无异议。然则,‘监国理政’,与陛下‘共决军国重务’,此等权柄,岂可轻授于后宫?此例一开,恐启牝鸡司晨之渐,乱我朝堂法度,伏乞陛下三思,收回成命!”老御史说得痛心疾首,跪伏在地。
他一开口,立刻又有几名言官和守旧派大臣出列附和。
“臣附议!皇后临朝,前所未有,恐非国家之福!”
“陛下春秋鼎盛,何需皇后监国?此必为小人蛊惑,请陛下明察!”
“妇人参政,阴阳颠倒,乾坤紊乱,臣等忧心如焚!”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言辞激烈,引经据典,直指“后宫干政”的危害。殿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许多中间派官员低头不语,静观其变。而一些近年来受过毛草灵提拔或认同其政绩的官员,则面露焦急,却一时不敢轻易出头反驳这些占据“礼法”制高点的老臣。
李璟端坐御座,面无表情,听着下方的谏言,并未立刻表态。
毛草灵坐在凤座上,同样神色平静。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这些反对的声音,有些是出于对祖制的坚守,有些是出于对她这个“异类”的本能排斥,还有些,恐怕背后另有心思。
待反对的声音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殿内残余的嘈杂:
“诸位大人所言‘祖制’、‘法度’,本宫亦深知。”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些跪着或站着的反对者。
“然则,诸位大人可曾想过,何为‘祖制’?‘祖制’之根本,在于保国安民,在于社稷永续。若一味泥古不化,拘泥于‘后宫不得干政’之条文,而罔顾社稷现实所需,罔顾百姓疾苦,这‘祖制’,是守了,还是毁了?”
她的语调始终平稳,却字字如锥。
“北狄犯边,铁骑叩关之时,是谁与陛下共商退敌之策,调配粮草,稳定后方,鼓舞军心?是后宫妇人,还是诸位居庙堂之高、手握权柄的诸位大人?”
“江南水患,饥民流离之时,是谁提出‘以工代赈’,兴修水利,疏导河道,使百万灾民得以活命,荒田变作良田?是深居后宫的妇人,还是熟读圣贤书的诸位大人?”
“国库空虚,税制混乱,贪腐横行之时,是谁协助陛下厘清账目,推行新法,打击豪强,使国库渐丰,百姓负担稍减?是只知女红刺绣的妇人,还是满口仁义道德的诸位大人?”
一连串的反问,掷地有声。她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一句都像重锤,敲在那些反对者的心头,也敲在许多中立官员的心上。这些事,都是过去十年真实发生的,许多人亲身经历或亲眼所见,无法否认。
“本宫所为,从未有一日是为私利,为外戚,为揽权。”毛草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凛然,“所为者,不过是见陛下宵衣旰食,忧劳国事,身为妻子,不忍见其独力支撑;见百姓困苦,民生多艰,既居其位,不敢忘忧民之心。陛下赐印授权,非为宠幸,实为社稷计,为百姓计!”
她站起身,离开凤座,向前走了两步,立于御阶边缘,居高临下,俯瞰群臣。
“今日,本宫既受此印,掌此权,便向陛下,向这满朝文武,更向乞儿国千万子民立誓:此后所为,必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念。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祖宗。若有丝毫营私之举,祸乱朝纲,无须他人弹劾,本宫自当解印请罪,听凭处置!”
她的誓言铿锵有力,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阳光终于突破了云层,从大殿高处的窗棂斜射而来,恰好照在她身上。深青色的朝服上,金凤纹路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九凤冠的珍珠流苏折射出七彩光晕,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庄严而神圣的光辉之中。
许多官员被这番气势所慑,一时无言。
那位率先发难的老御史,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御阶上那个沐浴在晨光中、神色坚定、誓言铮铮的身影,又看了看御座上神色漠然、显然全力支持的皇帝,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反对的声浪,被这有理有据的诘问和掷地有声的誓言,暂时压了下去。
李璟此时才缓缓开口:“皇后之言,亦是朕意。‘凤主’之设,非为破例,实为应时。国事繁巨,需集众智。皇后之才,朕深知之,天下亦有目共睹。此后,皇后谕令,即朕谕令。再有妄议‘后宫干政’、‘牝鸡司晨’者,以诽谤君上、扰乱朝纲论处。”
最后一句,带着冰冷的杀意。殿内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几度。
“臣等……遵旨。”百官齐齐躬身应诺。这一次,声音整齐了许多,虽然其中仍能听出些许不甘与疑虑,但已无人敢再公然反对。
“众卿可有本奏?”李璟恢复了平常议事的口吻。
短暂的沉默后,新任户部尚书张简出列:“陛下,娘娘,臣有本奏。关于北方三州今冬赈济及来年春耕种子、农具调配事宜,预算及章程已拟定,请陛下、娘娘御览批示。”他呈上奏章,姿态恭敬,显然是第一个以实际行动承认并配合“凤主”理政的朝中重臣。
毛草灵微微颔首。内侍将奏章接过,先呈给李璟,李璟略看一眼,便递给了毛草灵。毛草灵迅速浏览,朱笔批了一个“可”字,并补充了一句:“着户部与工部协同,确保农具质量,严防官吏克扣。” 批完,奏章送回张简手中。
流程顺畅,仿佛理应如此。
有了张简开头,其他一些早有准备的、或是机敏的官员,也开始按照新的流程奏事。所奏事项,李璟往往先听,然后交由毛草灵决断或补充。毛草灵处理得有条不紊,批示果断,对各项政务的熟悉程度和见解之深,让许多原本心存疑虑的官员暗暗心惊。
也有几个保守派官员,奏事时只称“陛下”,故意忽略御座之侧的皇后。李璟也不动怒,只是等他们说完,便淡淡道:“此事,皇后亦知,爱卿可再禀于皇后。” 迫使对方不得不转向毛草灵重新陈述。几次下来,再无人敢刻意无视。
朝会在一种微妙而渐趋正常的气氛中进行着。阳光完全升起来了,透过窗棂,将大殿内照得一片通明。御阶之上,帝后并坐,一个威严沉稳,一个聪慧明断,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与力量感。
接近午时,朝会接近尾声。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一名风尘仆仆的边军信使在侍卫引领下,疾步闯入大殿,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而急切: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北境狼烟再起!北狄左贤王部集结五万铁骑,突袭我云州外围戍堡,守军血战三日,戍堡……失陷!云州刺史急报求援!”
“什么?!”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北狄才消停了几年,竟敢再次犯边?而且一来就是五万铁骑,攻势如此迅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了御阶之上的帝后二人。这是真正的军国大事,是考验,也是危机!
李璟脸色一沉,眼中寒光乍现。但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先看向了身旁的毛草灵。
毛草灵在听到军情的瞬间,心头也是一紧。云州!那是北境门户,一旦有失,北狄铁骑便可长驱直入,生灵涂炭!但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乱。
她迎上李璟的目光,微微点头,然后转向那信使,沉声问道:“敌军主将何人?兵力配置如何?云州守军现存多少?粮草军械可还充足?百姓是否已疏散?”
问题清晰直接,直指关键。那信使显然没料到皇后会如此迅捷而专业地询问战况细节,愣了一下,才急忙回答:“回娘娘,敌军主将是北狄左贤王麾下大将秃发乌孤,所部多为骑兵,配有一定攻城器械。云州守军现存约两万,损失不大,但戍堡失陷,士气受挫。粮草尚可支撑一月,军械……箭矢消耗颇巨。百姓……部分临近边境的村落已开始向内陆疏散。”
毛草灵一边听,脑中一边飞速运转。秃发乌孤,此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但用兵凶悍,喜长途奔袭。北狄左贤王此时派他南下,是试探,还是真有大规模南侵的意图?
“陛下,”她转向李璟,语速加快,“当务之急,一,立即命令云州守军收缩防线,依托坚城固守,避免野战争锋,消耗敌军锐气。二,急令临近的朔州、代州驻军向云州靠拢,形成掎角之势,互相策应。三,命兵部立即调拨箭矢、火油等守城器械,由兵部与户部协同,确保粮草辎重输送畅通。四,着令北境各州,加强戒备,坚壁清野,防止小股敌军渗透破坏。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即刻传旨,命镇北将军宇文拓所部,不必来京述职,火速北上,进驻雁门关,伺机而动,震慑敌军,并准备随时支援云州!”
一连串指令,条理清晰,应对得当,既有防守之策,也有反击之谋,更考虑到了后勤保障和地方协同。不仅殿内百官听得怔住,连李璟眼中也闪过激赏之色。
“皇后所言极是。”李璟当即拍板,“就按皇后所言办理!兵部尚书陈骁!”
“臣在!”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将出列。
“立刻按皇后谕令,调兵遣将,部署防务!延误者,军法处置!”
“户部尚书张简!”
“臣在!”
“协同兵部,保障一切军需供应!若有短缺,唯你是问!”
“遵旨!”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朝廷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在帝后的共同指挥下,开始为应对突如其来的边境危机而高速运转起来。方才那些关于“凤主”权力的争论和疑虑,在这实实在在的军国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当此危难之际,谁能挽狂澜于既倒,谁就是真正的柱石。而皇后毛草灵在第一时间表现出来的冷静、果决和对军务的熟悉,无疑给了惶惑的朝臣们一剂强心针。
朝会在一片紧张而有序的气氛中结束。百官匆匆散去,各自忙乱。
李璟和毛草灵没有离开太极殿,而是立刻移驾旁边的偏殿,召集兵部、户部、工部主要官员,以及几位心腹将领,进行更详细的军情分析和作战部署。
地图铺开,灯火通明。毛草灵完全沉浸在了军务之中,与将领们讨论敌我态势,分析地形优劣,计算粮草消耗,甚至对某些具体的战术细节提出建议。她的思维敏捷,考虑周全,许多见解让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暗自点头。
李璟大多时候都在倾听,只在关键处补充或决断。他看着在军事地图前挥斥方遒、神情专注坚定的毛草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骄傲,是信赖,更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与契合。
这个女人,真的成为了他最坚实的臂膀,最可靠的盟友,最……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初步的应对方案才基本确定。官员将领们领命而去,偏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
“累吗?”李璟走到毛草灵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毛草灵这才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从四肢百骸涌上来,但她摇了摇头:“还好。北境之事,关乎国本,不能有丝毫松懈。”
“你今日在朝堂上和刚才的表现,很好。”李璟低声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毛草灵转过身,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温情,心头一暖,但随即又被现实的重压拉回:“这才只是开始。北狄来势汹汹,朝中反对之声也只是暂时压服。前路……依然艰难。”
“我知道。”李璟握住她的手,“但至少,我们现在是真正并肩站在一起了。灵儿,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我永远在你身后。”
毛草灵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窗外,夜色如墨,北风呼啸,仿佛带着北境狼烟的血腥气。
但偏殿之内,灯火温暖,帝后执手,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
风起云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执掌凤印、与君同心的皇后,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风暴的准备。
乱世之中,凤鸣九天,或许并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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