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太宗有何不可？

    历史上被封为皇太叔的人很少，只有区区数人。最著名的就是唐宣宗李忱。

    李忱是正式被册立为皇太叔，然后继承大唐帝位。

    朱常洛封朱寅为皇太叔，当然是有史可循，并非自己独创。

    朱寅很是欣慰。常洛越来越懂事了，是个很有天分的人。

    他从来没有暗示常洛封自己为皇太叔，但是从政治正统的角度看，在目前的礼制环境下，册封皇太叔其实很有必要。

    常洛都不用自己派人暗示，就主动要颁诏封自己为皇太叔，这固然是太后的意见，但肯定也是常洛自己的意愿。

    常洛这么懂事，自己这个老师也就好做的多，对他就应该更好。

    但是，明天宫宴上要不要接诏，还是要看百官的反应。否则吃相太坏，传出去就不美了。

    没错，朱寅是既想当皇帝，又要立牌坊。起码上位时的舆论基础，不能比王莽差。

    「常洛很有分寸。」朱寅折扇轻摇，「他要给我祖宗恢复建文帝号、年号，却唯独不提给建文皇帝上庙号。」

    宁采薇道：「的确很有分寸。建文皇帝的庙号，就留给你自己上。等你当了皇帝，再给建文皇帝上庙号，既能彰显建文后裔的身份，又能尽到孝心。」

    她翘足而坐，跣著涂了蔻丹的脚，粉光致致的雪肤被幽暗的灯影衬映的美玉一般。

    朱寅点点头，「不错。故意不上庙号，留给我自己登基后亲自办。唉，常洛才十六岁，他能想到这一层，可见还是有做皇帝的潜质。历史上他若是不早死，满清未必能入关。可惜啊，可惜。」

    宁采薇道：「我很好奇。小老虎，你到时登基后，会怎么给建文帝上庙号？

    这事你从来没有提，我也没有问。」

    朱寅犹豫一下，正色说道：「之前没有提过，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将来打算给他上庙号太宗。你觉得怎么样？」

    「太宗？」宁采薇忍不住轻笑一声，贝齿生辉。

    她一手轻撩秀发，一手轻摇团扇，在灯光下活色生香。加上室中香烟缭绕，让她美的有些神秘，如同古画中的神女。这一笑，仿佛画中的神女活了过来。

    朱寅看著她的嫣然浅笑，忽然有点失神，随即问道：「你觉得可笑？」

    宁采薇以纨扇掩口，只露出一双笑的弯弯的明眸，语气也带著笑意：「不好意思皇叔殿下，请恕臣妾笑场了。」

    朱寅叹息一声，有点丧气的说道：「真有这么好笑么？」

    「生气了？」宁采薇伸出霜足，螃蟹钳子一般夹了夹朱寅的手，「你不生气，我就说说。」

    朱寅用折扇拍拍她的脚背，「那你说，我就不信有多可笑。」

    宁采薇道：「我历史本来不好，可来到古代之后也恶补了不少，本朝的历史，我已经不算陌生。太宗，可是不一般的庙号啊。庙号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建文帝虽然是正统之君，顺位继承，可他在位仅仅四年，就被叔叔朱棣推翻。他自己也逃往海外。但在官史中，却是自焚而死，这是彻底的政治失败者，失位去国之君。」

    「再说，他在位四年，鲜有建树。武功固然无须再提，便是文治也乏善可陈，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政绩。这也能上太宗庙号？你说说，历史上所有的太宗皇帝，哪个有你这位祖宗这么悲催？这都能上太宗，那天下人不会笑话吗？」

    「小老虎，你历史这么好，肯定比我更清楚。可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希望找到上太宗庙号的理由。」

    「我不服！」朱寅一把抓住宁采薇的脚，捏的有点用力，「你历史半吊子水平！历史上的太宗皇帝，比建文皇帝差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真的？」宁采薇神色愕然，有点不信，「我史书读得少，你别骗我。」

    「当然是真的！」朱寅重重一点头，「三国时期，东吴太宗孙休，比得上建文皇帝么？他是太宗。」

    「晋太宗司马昱，只是权臣桓温立的傀儡，实权都没有，在位好像不到一年。人家也是太宗！」

    「暴君石虎的爹，都没有当过皇帝，至死是个奴隶，人家也被追上庙号太宗。」

    「前凉的张茂，前秦的苻登，北魏的拓跋嗣，刘宋的刘或，他们的庙号都是太宗，哪一个比得上建文皇帝？」

    「梁太宗萧纲，在位才两年，而且还是傀儡，后来还被侯景弑杀。这种人，庙号也是太宗！梁朝可不是小国，人家是正统的南朝！」

    「西夏太宗李德明，至死都是个部落首领，节度使而已。一个连皇帝都没有当过的人，也是太宗。」

    「还有后梁太宗、前赵太宗——更加不堪。」

    「这些人都是太宗，真是太正宗了！」

    「这么多太宗，很多都是篡位、傀儡、被弑，或者在位时间更短，哪个比得上建文帝？」

    「他们都能当太宗，难道建文皇帝不行？光是大明第二代皇帝、而且顺位继承这一条，就比他们这些太宗强的多！」

    「啊？」这下轮到宁采薇惊讶了，「你别哄我，真的这么多不堪的太宗？」

    朱寅挠挠女人的脚心，「我骗谁还能骗我媳妇儿？当然是真的。」

    宁采薇点点头：「这样的话，还真不是不行啊。我赞同上庙号太宗！小老虎，姐都支持你！」  

    朱寅放开她的脚，「这还差不多。到时，我就上庙号太宗，看哪些人敢反对！哼。」

    宁采薇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九月就是天子大婚，杨氏女为皇后，六礼已经走到告期了，九月礼部就要去播州亲迎。可现在暹罗公主就在南京，到时要一起和皇后入宫吗？」

    朱寅摇头道：「不妥。自古以来，天子大婚一般只迎皇后，有嫔妃同日入宫者虽有，却不是常态，不合礼仪。」

    「九月皇后入宫，等到十二月，再让暹罗公主入宫。在此之前，就让她住在会同馆怀远楼，以正使级待遇安排饮食。」

    宁采薇道：「十二月让她一人进宫，还是多选几个嫔妃，当日一起入宫？」

    她知道，大明皇帝选妃和娶皇后不同，往往是一次礼聘多人。

    朱寅想了想，「算了。常洛才十六，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给他太多的女人，那是害他。再说，他对数学、天文很有兴趣，女人太多会分散他的精力。」

    「其实，就是暹罗公主我都不想塞给他。但为了笼络暹罗，也不得不如此。

    黛薇是个美人，还是暹罗公主，常洛纳她为妃，也不吃亏了。」

    宁采薇切了一声，「那你为何不自己收了？堂堂摄政王，将来要当皇帝的人，只有我一个女人，不是亏大发了？」

    朱寅呵呵一笑，将她揽过来，摸著女人缎子般光滑的秀发，端详著那张画一般的脸蛋，调侃道：「女侠能和庸脂俗粉一样吗？更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可比。宁女侠功夫了得，精通骑射，尤耐苦战，有你一人，我就殚精竭虑了——」

    宁采薇秀眉颦起，伸手捏住他肋下的一块肉，咬著银牙慢慢拧紧，「你这是夸我吗？调戏吴王妃，该当何罪？小老虎，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朱寅立刻正色道：「我虽止卿一人，可卿胜过弱水三千，百花满园。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整个大千世界。今生今世，卿独属我，我独属卿。满目满心，只有灯下眼前人。」

    说完顺势将宁采薇搂在怀中，「哦——还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行了吧？」

    宁采薇噗嗤一笑，粉拳在他坚实的胸膛一捶，抬头望著男人一板正经的样子，笑意盈盈的星眸中风情无限，「算你过关了。」

    说完两脚往上一踮，同时双臂往下一勾。

    啵的一声。

    「好啊，你敢袭击本王！」朱寅笑道，「家法伺候！」

    宁采薇吃吃笑道：「我怕你啊，纸老虎！」

    「你说谁是纸老虎？」

    「当然是你，小老虎，小纸老虎！」

    「我是纸老虎？你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

    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影子映在帷幕上，光怪陆离。连周围的灯光都在闪烁不已。

    莫可名状的声音伴随著笑声，动人心魂，让夜色变成绮丽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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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有人挑灯夜战，就说距离不远的药香阁，仍然传来夜语声。

    药香阁是座独立的小楼阁，本是临淮侯府的一座书楼，却被改为药香阁。

    这里既是宁清尘的闺房，但更是她的书房和府中实验室。

    房中香烟缭绕，正有一个侍女往冰鉴中加著冰块。还有一个侍女，端上几盏冰镇酸梅汤。

    宁清尘穿著清凉的罗衫蝉翼纱裙，跣足坐在竹席上，刚洗不久的头发还没有干，满身清香气。

    她老气横秋的对几个学生说道：「你们先用点冷饮，降降暑气，喝完再说话。眼下刚到亥时，不急。」

    「谢过师尊。」几个学生一起端起冰凉的酸梅汤，喝了几口这才舒爽许多。

    世人称呼老师，多是先生、恩师、师父——只有道门才称师尊。

    宁清尘不是道士，却要弟子称呼自己为师尊」，显然是自居道家了。她在民间已经拥有神格，道号清尘圣母，说是道教高人也不过分。

    道家诸派说，自张三丰以来，唯清尘圣母一人而已。

    实在是因为她活人无数，功德远大。她创清尘医道一派，已有弟子千余人，桃李满天下，有名医之誉的弟子，就不下百人！

    这几年，很多地方的难产死亡率、婴儿夭折率急遽降低，比五年前降低了十倍。凡是清尘医道影响大的地方，人均寿命已经提升了好几岁。

    之前张天师到南京，看到宁清尘，掐指一算，说这位清尘圣母是个大有来历的，需要三世历劫，迟早还会回归仙界。

    张天师当时就留下一句谶语：「人间二十是劫关，劫满三世六十年。劫数一到破界去，不在此世在异天。」

    好奇者再问，张天师是决计不肯再说了。只言命数幽渺，天机难言，万不可说，万不可会。

    但是，张天师的谶语，却让清尘圣母的光环变得更加耀眼。

    就连她的学生们，也都自居真人弟子。比如这夤夜前来汇报任务进展的几个弟子，就视师尊为现世神明。

    此时，宁清尘等到学生们喝完，这才伸伸小脚丫，「打开盒子，拿给我看。」

    「是。」其中一个学生打开身边的木盒，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管状之物，「师尊，这就是按照师尊之法，让岱山工匠捣鼓出来的注射器。」

    宁清尘接过一看，果然是和后世的注射器已经很为相似。针管是玻璃烧制，针头是银制，比第一代好的太多了。  

    注射器一拿出来，几个学生都一脸紧张的看著师尊，唯恐师尊不满意。

    宁清尘用这新型的注射器吸了一管汁液，试了一试，点头道：「嗯，水流够细够匀，密封度也解决了。算你们过关。此物让岱山工匠加快制造，这就叫量产。到年底，要造出一千支合格的注射器。每个清尘医馆，都要配发。」

    「是。」几个弟子一起领命，「弟子谨遵法旨。」

    所谓谨遵法旨」这种敬语，也是清尘医道不同于其他医家的地方，听上去又是道门和佛门用语，出家人专用。

    但这其实是宁清尘刻意为之。

    宁清尘是个干分注重精神力量、也信仰精神力量的人。不认同的说她不食人间烟火，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套完全自洽的方法论。

    比如清尘医道，她就是在刻意的宗教化，让本派医师具有宗教色彩。

    为何？

    因为宁清尘有一个自己的主张：医道就是宗教，医生必须有自己的信仰，所以要有宗教色彩。

    拿到现实中，她的学派也是道家，她的学生也是道人。

    医生有了宗教属性，才能更加敬畏疾病，关爱病人，研究医道，医德也就有了。医德极其重要，是医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所谓德不近佛，不可为医」。

    医德沦丧，就是失去了医者的信仰。所以，她不仅是传承医术，也是在潜移暗化的竖立医道的宗教信仰，让学生认为是在学道，是半个出家人。

    这就是为何她的命令，叫做「法旨」。

    宁清尘又道：「听闻李时珍李神医的《本草纲目》已经修改完毕。叶药生，你去一趟蕲州，带回《本草纲目》的草稿，拿到南京，让户部拨款刊印。」

    「《本草纲目》卷帙浩繁，李神医又年已八十，我们要让他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毕生心血付梓刊印，流传天下。」

    历史上的李时珍，活了七十六岁，本已仙逝数年。可因为宁清尘的影响，他至今还在人世。

    「是。」叶药生领命，「弟子谨遵法旨，明日就上路，去蕲州面见李时珍。」

    宁清尘又对一个年近三旬的弟子道：「王稻，你是个擅长为官的。朝廷打算增设医部。这是一个新衙门，我打算推荐你为医部侍郎！」

    什么？王稻一怔，随即就露出惊喜之色。

    医部侍郎！

    PS：今天好忙啊，晚上还有工作，就到这啦！蟹蟹，晚安！爱所有支持我的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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