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神尊，你永夜神国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凉薄么？”

梦空蝉与画浮沉两大神尊联袂而至，何等骇世的排场，却是被阻在了一道寒抑的结界之外。

这般待遇，两大神尊皆是没有半点讶异，亦没有摧破结界，而是就此驻足，神色带着耐人寻味的微妙。

“滚！”

刺魂的戾音尖锐到几欲洞穿双耳：“你们那肮脏卑贱的男人气息，已是染污了本尊的耳目！立刻滚！！”

“呵！”梦空蝉冷然一笑，直呼其名：“神无厌夜，你不准备给梦某一个交代么？”

“交代？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如枭，让人遍体生寒：“你织梦与折天狼狈为奸，于神眠禁域之中暗袭我永夜神女，致其重伤险陨！本尊念及身在净土，暂未发难，你们何来的面目找本尊要所谓的交代！”

“果然纵成神尊，也永远抹不去你们血骨里的脏劣卑贱！”

梦空蝉却是丝毫不怒，反而淡淡的笑：“呵呵呵呵，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画浮沉亦含笑道：“梦兄，果然如我所言。身为神国之神尊，却能当着彼此之面倒反天罡，果真不愧是‘无明’神尊。”

他口中的“无明”二字咬的颇重，淡和的言语，却是字字讥讽。

“目盲尚可以心观世，但心盲到欺人欺己，那着实是悲哀之极，无可救之。”

霎时之间，周围空间温度骤降，临近的永夜之女与深渊骑士尽皆全身泛寒。

作为最易被触怒，甚至不触也会随时疯癫的神尊，神无厌夜的这般反应着实让人毫不惊讶。

无明神尊的怒意足以让整个永夜神国颤栗，但又岂会唬住两大神尊。画浮沉眉梢微沉，声音也冷了数分：“神无厌夜，你口口声声质问吾等‘有何面目’，而画某与梦兄的面目，此刻便昭然于这净土的天光之下，纤毫不掩，天地万灵尽可仰之视之！”

“而你神无厌夜……呵！”

画浮沉一声淡淡的讽笑，而梦空蝉已是接过了他的言语：“堂堂无明神尊，于这净土之上觐见渊皇，都要步辇蔽身，黑帷遮容。怎么？无明神尊这是自知面目丑陋到人神皆恶，鬼见愁绝，万灵共弃，所以不得不重重遮掩，不敢示人！？”

“找……死！！”

轰嗡——

一股可怕的阴风卷起，霎时天光陡暗，周围的空间仿佛一下子坠入了冰寒地狱。

这般刻意的贬低之言不可能触怒任何一个其他的神尊，只会引对方耻笑——却是直戳无明神尊的要害！

越是遮掩，越是在意！

寒风呼啸，杀意弥天，带得无梦、折天两神尊的衣袍一阵猎猎。

“尊上息怒！”

神无冥雀的声音急切的响起：“此为净土，不可出手！尊上一旦动怒出手，反而……正中对方下怀！”

寒域与杀气陡然一滞，画浮沉却是淡淡开口，火上浇油：“无明神尊当真多虑。有资格踏足净土者，无不是出身尊贵，涵养卓绝，即使被无明神尊的丑恶骇到心惊魂颤，也断不会言于口，行于色。”

“梦…空…蝉！画…浮…沉！”

神无厌夜的声音已颤抖到几乎无法听清，入耳之时，连十里之外的深渊骑士都感觉自己的心魂难受欲碎。

“记牢你们今天所言！终于一日……本尊必让你们付出代价……必让你们后悔今天说过的每一个字！！”

盛怒至此的神无厌夜，纵是近身的永夜之女也从未见过。她们无不是全身抖如筛糠，面白如纸，有数人已是摇摇欲坠，身体颤荡如风中残烛。

她在永夜神国的残暴与可怕，可见一斑。

“尊上息怒……息怒！”神无冥雀一次又一次的嘶声劝阻。这时，她身影踏出结界，立身梦空蝉与画浮沉面前，仓促一拜道：“二位神尊，你们所要的‘交代’，既无凭证，也无依据。而唯有一事确凿，我永夜神女的剑伤，确为折天剑意所创。”

“此为净土之上，而非……”

“说的没错，既无凭证，也无依据。”梦空蝉打断她的话，那淡淡倾下的银色眸光更是让神无冥雀精神骤崩，全身悚颤：“否则，本尊又岂会只动唇舌。”

如此之近的承受无梦神尊的目光，神无冥雀只感自己的每一根魂弦都清晰无遗的暴露于他的神眸之下，他只需一念一瞬，便可轻易摧断，如湮风化的枯丝。

神眠禁域不在任何人的目光之下，所以永夜神女欲杀云澈，有的唯有云澈的一面之词，而无任何凭证。

“无明神尊稍安勿躁。”

梦空蝉双眸半眯，斜向后方的屏障，眼角微微流溢着幽淡的银辉：“梦某此来，非是兴师问罪，而是为了归还一物。”

哗！

一声轻响，一把银色的折扇展于梦空蝉的手间，扇面之上飞墨飘洒，字字狂放，更蕴着漫长岁月都未能完全抹去的淡淡神息。

扇骨末端潇洒非常的署名，赫然是……

神无雪言！

神无厌夜虽不能视物，但其他四感却是远超常人，第一个瞬间，她便捕捉到了那个她永远不可能淡忘……直至此刻，依旧在永恒的暗夜中折磨着她的气息。

“那是……那个人的东西！”

她的怒意、杀意忽然崩乱，空间的寒抑顿时化作失控的乱流。

“这等肮脏之物，你是从何处得来！那个牲畜的东西，本该已被本尊从世间全部抹去！”

看着折扇上的文字，神无冥雀蓦地双目痴怔，像是突然失魂。

梦空蝉淡淡道：“万载前，梦某将承神尊之位前夕，神无雪言特来‘拜别’，感叹今后再无‘梦兄’，唯有神尊之名。此扇为悠魄神玉所铸，便是当年神无雪言予以的赠礼。”

“梦某当时兴致忽起，邀他扇上留墨。他问我所愿何题，我便要他题下那时心中最念之物即可……便是此扇之上的文字。”

“巡夜使，”梦空蝉目光再次倾向神无冥雀：“不妨为你们无明神尊，念出扇上所书为何。”

神无冥雀嘴唇开合，却是一个字都无法发出。

她的耳边，竟是陡然炸起神无厌夜的戾声：“念！！”

神无冥雀全身一颤，险险吐血，她喉咙剧烈鼓动，这才艰涩着念出扇上文字：

“兮风拂玉影……华月映寸衷。”

躁乱的冰寒、压抑与杀意陡然定格。

整个世界，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无声。

兮风……华月……

兮华……

神无兮华！

所有人的耳边忽然响起阵阵的呜鸣，那是失序的真神气息在卷动着空间的颤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无厌夜发出着癫狂的大笑，声声嘶哑，声声凄烈：“神无雪言！数千年……已是数千年！这世上居然还残存着你留下的虚伪与肮脏，竟又一次玷污本尊的双耳……你当千刀万剐！当死无葬身之地！”

这枚折扇，以及其上文字，画浮沉也是首次见到，他微微垂着眉，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兮风拂玉影，华月映寸衷……字字皆情，字字皆念。“兮华”之名更似是铭满心间。

神无雪言，神无兮华……彼时的真相，当真只如传闻？

又究竟是……谁负了谁的真心？

“该死……该死！该死！！死！！！”

声声戾叫，如绝望的雌狼，如失心的恶鬼，让人毛骨悚然。

梦空蝉将折扇丢弃在地：“今日之后，我织梦与永夜有怨无恩，此物，自当归还。”

他冷冷盯了一眼屏障之后剧烈颤荡的漆黑步辇，与画浮沉转身并肩，冷然离开。

一直待他们行远，神无厌夜的嘶叫依旧在耳。

“如何？”画浮沉问道。

“哼！”梦空蝉冷嗤一声：“比我预想的，还要容易得多。毕竟，她本质上就是个疯魔的女人，灵魂破绽大到……我甚至都有那么几个瞬间不屑出手。”

“但……”他眼神骤冷，魂威凛然：“敢动我的渊儿，无论是谁，都必须付出终生后悔的代价！”

画浮沉忽然道：“当年，神无雪言出事之后，你曾长声哀叹，之后便一直避谈与他有关之事。你与神无雪言的交情并不算浅，想来，当年的事，并非皆如传闻？”

梦空蝉却是摇头：“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落于自身，都是一团乱麻，他人之因果，又如何能轻易说清。我只能说……以我所知所见所感，当年神无雪言对神无兮华并非无情，甚至恰恰相反……”

声音一顿，他继续道：“只是，他身为神子，骨子里又刻着过重的男儿骄傲，面对处处皆胜过他的神无兮华，根深蒂固的心性导致他言行极度不一，甚至为了所谓神子尊严昏招频出，最终所酿的苦果，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

画浮沉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

“云哥哥，我们到了！”

穿过一片又一片镇守此地的净土神卫，呈现于眼前的，是一座颇为巨大，甚是宏伟的殿堂。

万道神阁！

殿堂门口，一个高大男子傲然而立，他一头暗青长发，面色冷峻如冰雕，双目隐寒，背后负着一柄七尺剑鞘，未露剑锋，却释着让万灵退避的凛冽寒意。

“长赢伯伯！”

画彩璃的呼喊，也让云澈确认了他的身份。

净土四神侍之一，万道神官的近身神侍——长赢！

冷淡无神的目光从云澈和画彩璃身上淡淡扫过，长赢神侍微微颔首：“主人已有交代，进。”

画彩璃拉起云澈的手，带着他直接踏向殿堂之中，同时小声道：“长赢伯伯最不喜欢说话，但他也不会凶人，不理他就好。”

被渊皇召见，得六笑、灵仙两大神官求情，如今“云澈”二字在净土之上可谓震耳如雷。但云澈与画彩璃经过长赢身侧时，他竟始终目不斜视，就连气息，也未在他身上停驻。

如此冷淡，内里当是个极度恪守规则之人……云澈记下了他的样貌气息，以及对他的评价。

“万道爷爷，我们来了！”

随着画彩璃的清脆呼喊，云澈的脚步，也踏在了殿堂之中……刹那之间，如世界变更，天地倒转，一股仿佛横贯万古的浓郁气息如潮水般迎面涌来，瞬间将他周身裹挟。

这股气息之浑厚盛烈，让云澈的感知竟有了数个瞬间的空白。那极度的悠古肃穆，磅礴沉凝，似有亿万星辰在殿宇深处静静流转，仿佛来自本该远去的诸神时代。

万道神阁，承载净土三百万载历史与底蕴的藏宝之地。云澈到来的第一个瞬间，原本的预期便已被彻底的颠覆。

这里所充斥的气机，绝非神国单一神力的厚重可比，而是仿佛承载着整个深渊历史的无尽浩瀚，每一丝气息都在诉说着净土的无上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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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早年间的前文曾提及过朱雀慰灵曲的终结之炎，当时取名为“千羽灭冥曲”。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且前期不会出现朱雀之炎，于是完完全全忘干净了-_-||】

【如此，只能强行催动涅魔逆轮珠，以黑暗罪恶的因果之手把前文的“千羽灭冥曲”改为了现在的“烬厄悯生曲”，大家就当无事发生ε=(�0�7ο｀*)))】

【深谢众位小伙伴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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