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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首相制造机


松田芳子离开掬水后,回到高野庭园,坐在花园的户外桌前,捻起一颗南瓜籽慢慢剥壳。

    她原来的烟瘾很重,戒起来并不轻松,需要一些替代品转移注意力,但她戒烟的决心很大,尽管几次梦到吸烟,饱受心瘾的摧残,却没有想过复吸。

    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做着低贱的工作填饱肚子,松田义一伤害了她,也激活了她的野心,她曾一度以为暴力可以不断提高自己的地位,可现实却告诉她此路不通,碰壁后本打算烹饪料理了此残生,没想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会出现,并给她规划了一条宽广的野心之路。

    她要结婚了,在高野君赐与她一个孩子前,她需要一个纯血东洋人的丈夫,以掩盖孩子的混血身份,让孩子成为纯粹的东洋人,如此,孩子才容易在东洋站稳脚跟,融入核心圈子。

    孩子是否纯血并不重要,哪怕从高野君那里主要遗传了西方血统,关键是她要做出姿态,表明立场。

    她已经处在东洋最核心的圈子外围,只是扮演着比较卑微的角色,这个圈子并不是一潭死水,流动性很大,今天由这几个人主导,明天又换几个人,她不能介入太深,绑定某几个人,松永商社的目标是成为维持这个圈子良性运作的势力之一。

    吉田茂时代应该还有几年,却终有落幕的一日,下一个由谁开启,她已经圈定了几个名字,她最看好鸠山一郎,也看好岸信介,不过觉得岸信介并没有准备好,或许再下一个,下下一个会是岸信介时代。

    高野君曾经给她圈过一个名字田中角荣,说这个来自新潟的年轻人挺有意思,他正在践行一种利益诱导型政治,简单来说就是互利互惠,知恩图报,你帮助他往上走,他给予回报。

    田中角荣出身草根,读完小学就当了建筑工人,十六岁来到东京打拼,一边干苦力,一边读书考文凭,有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十九岁那年单飞创业,开了一家建筑事务所,但其实干的是修修补补的工程,比起街边趴活的零工,他只是多了一个门面。

    次年被征召到东北当兵,不到两年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被送回本土医治,并被退伍。他的“身体问题”很可能具备研究价值,会给自残学术添砖加瓦。

    然后娶了一个大自己十来岁的离异带娃女坂本花子,其父坂本木平是坂本建筑事务所的会长,生意做得蛮大,同内务省的高官关系密切,但他死了,就在新婚大喜不久前。

    不要在意旁枝末梢,亲爱的请相信这一定是爱情。

    尽管这段甜蜜的爱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坂本建筑事务所改名为田中建筑事务所后戛然而止,田中花子还没哼完“你说过改名了就算约定”,又哼上了“终于我做了别人的小三”。

    原来田中角荣不仅是个好色的男人,前面还有一个内缘の妻辻和子,并且同一个帮他竞选的下属妻子佐藤昭子不清不楚。

    田中角荣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绝对是一个不错的扶持对象。

    松田芳子刚捋清楚怎么接触田中角荣,提前约好的儿玉誉士夫到了。

    儿玉誉士夫坐在她的对面,说:“松田,我最近要去台湾。”

    松田芳子未作回应,等着儿玉誉士夫说后面的话。她并未等多久,儿玉誉士夫又说:“你知道金百合计划?”

    “知道一点。”

    “皇军当年收集的财宝只运回东洋本土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埋藏在海外,吉田茂和米国达成共识,会把一部分埋藏点交给米国。”

    “米国政府吗?”

    “还有CIA、个人。”

    松田芳子又问:“台湾?”

    儿玉誉士夫嘲讽道:“国府不够资格,我去台湾是洽谈共同挖掘,台湾曾经是转运地,有几处埋藏点。”

    随即,他又满含深意地凝视松田芳子的面庞,“有末机关的人最近动作频繁,有末君大概未必知道。”

    松田芳子坦诚地说:“有末君不知道。”

    “台湾的埋藏点,你们已经掌握?”儿玉誉士夫在你们这个词上加强了语气。

    儿玉誉士夫这人有点神秘,他的真实出身是个谜,他自述的版本已被人识破是其编造,有据可查的经历是从八岁那年开始,他住在汉城亲戚家,少年时期接触了共产主义,做过一段时间狂热的共产主义信徒。

    不知为何,后来信仰改变,转为信奉狂热的军国主义与法西斯主义,十八岁那年投身右翼运动,成为黑龙会创始人头山满的得力助手,与头山满三子头山秀三结为好友。

    他曾参与多起右翼事件:

    1931年,时任大藏省大臣井上准之助因为实行紧缩性财政政策,大幅压缩军费得罪了东洋军本部。受右翼思潮控制的舆论一边倒地将东洋经济遇到的困难、国内国民生活的困苦都归咎于犬养毅内阁,特别是井上准之助这个主管经济的大藏大臣。

    年仅二十的儿玉誉士夫给井上准之助寄去过一封附着短刀的信称,“这把刀是用来护身,还是用来切腹自裁,请自行决断”,言下之意:与其被我们刺杀,不如你自裁算了。

    因为这封威胁信,儿玉誉士夫被判入狱5个月。

    出狱不久,儿玉誉士夫又纠集右翼组织“天行会·独立青年会”的一帮同伙,计划先用炸药炸掉东京的发电站,再趁黑暗杀掉当时的政府政要,实现政变的目的。

    结果在准备手榴弹时发生意外爆炸,儿玉誉士夫潜逃后遭人举报,于藏身之所被警察包围,他用手枪自杀未遂身负重伤,被判处4年6个月有期徒刑。

    彼时的东洋,疯狂而偏执,只要打着“忠于天皇”的旗号,披上“爱国主义”的外衣,杀人、侵略等一切非法行为皆会获得狂热的拥趸。

    遭儿玉誉士夫威胁的井上准之助,最终还是于1932年3月被右翼团体血盟团暗杀,同年5月,犬养毅在自己家被山岸宏、三上卓等十一名海军年轻士官枪杀。

    东洋国民不仅不谴责暴力,还通过上血书、寄手指等方式为“十一壮士”请愿,要求从轻发落“爱国”青年。

    在此背景下,儿玉誉士夫的恐怖行径,也没有遭到谴责,反而被视为“忠君爱国”的表现,一举奠定了他在行动派右翼中的地位。

    1936年儿玉誉士夫从监狱放出来,旋即加入右翼政治团体国粹大众党。

    1937年,他获得外务省情报部部长河相达夫的赏识,逐渐开始介入对中国的情报特务工作。淞沪会战后日军侵占上海,儿玉誉士夫受海军委托在上海建立特务情报组织。

    儿玉誉士夫建立了一个“特别”的情报组织儿玉机关,或可称之为儿玉商店。

    儿玉誉士夫对情报不感兴趣,主要精力用在敛财上,他不仅插足盐铁交易,强占矿产资源、工厂、农场、养鱼场等,且经营秘密武器作坊,客户爱谁谁,给钱就卖,同时也卖白粉,与青帮黄金荣派、杜月笙派都有过合作。

    儿玉誉士夫到上海就是捞钱的,吃相不怎么好看,就连宪兵司令部都看不过眼,将他抓了起来,准备判他个五六七八年。

    儿玉誉士夫这人不算聪明,比较崇尚暴力,却也懂捞钱头顶得有伞的朴素真理,右翼元老、神风敢死队之父大西泷治郎就是他的那把伞,他被关了没几天,大西泷治郎便出面保释。

    其实,儿玉誉士夫所谓的吃相难看,很重要的一点是利益输送的方向只有海军系统,陆军只能闻闻味,一点好处捞不着,陆军不搞他就怪了。

    这之后,儿玉誉士夫加强了同陆军之间的感情联络,一度成为陆军参谋部的临时雇员,1939年汪精卫在河内期间,他参与了保护工作,亲历河内刺汪案。

    后经石原莞尔介绍,短暂在关东军司令部工作,因东条英机不喜石原莞尔领导的东亚同盟组织,儿玉誉士夫被解职返回东洋。

    儿玉誉士夫并未沉沦多少时日,经笹川良一介绍,到海军省的对外机构“海军航空本部”工作,本部长山本五十六任命他为海军嘱托,负责为海军航空本部采购飞机所需的物资。

    世人皆知东洋海军与陆军不和,就是后勤采购也是对着干,互相都乐意给对方使绊子,儿玉誉士夫在东京的采购工作并不顺利,便向上头建议到他的福地上海进行采购,获批,他回到阔别两年的上海,重建儿玉商店,之前断掉的生意重新续上,且多了海军采购的大生意。

    东洋海军后勤采购物资主要有三种形式,在东洋本土支付日元,对非占领地采取硬通货或易货的形式,在占领地则使用伪币,如汪伪控制区使用中储券——由横滨正金银行、台银操控发行的货币,汪伪强行按1比2的比率兑换老百姓手里的法币。

    战争形式多种多样,不只是正面战争一种,破坏对方经济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打击形式,于是,互印假币苦一苦对方治下的良民,不管非法的黑市汇率跌成什么样,老子是政府,采购只看合法的官方汇率。

    中储券说起来是小鬼子在沦陷区展开掠夺的工具,但别说,一开始它还挺坚挺,若不是这样那样的原因,它能“值钱”蛮久,只是儿玉誉士夫负责采购时,它已经不那么坚挺,特别是同日元比较。

    中储券、日元,两样货币摆在那儿,稍有金融常识的人就该认识到其中蕴藏着利润膨胀大法——以中储券采购的物资,在采购单上改为日元采购,砰,利润莫名其妙地变多了。

    靠着改货币大法,儿玉誉士夫赚得盆满钵溢,也惠及了一大批海军将领,他在一定程度上成了海军利益团体的白手套,尽管宪兵在他敛财期间多次抓捕他,但很快会被海军力量保出来,并在海军力量的推动下参加了1942年的第21届众议院选举。

    战争结束前,儿玉誉士夫从上海带走了大量儿玉商店的、包括个人和代理海军力量的资产。

    东洋宣布投降的次日,儿玉誉士夫被大西泷治郎邀请为介错人,大概大西泷治郎给儿玉誉士夫留了什么遗言,还有一些海军力量的政治遗产,一些政治势力都带着这个叼毛玩。

    东久迩稔彦组建和平内阁时,儿玉誉士夫曾担任内阁顾问;1946年,于被盟总逮捕前夕,他在著名掮客辻嘉六建议下,拿出“上海资金”的一部分,支持鸠山一郎组建民主党。

    在巢鸭监狱蹲监期间,他认识了笹川良一、岸信介等政治人物,出狱后又被盟总看中,成为G2的一员,组建与有末机关同级的儿玉机关。

    但相比有末机关一心扑在情报、走私事业上,儿玉誉士夫却在向政治掮客转型,成为政客与政客、政客与商人、政客与黑道的沟通桥梁。

    “是。”松田芳子轻轻颔首,“已经在行动。”

    松田芳子的回答,儿玉誉士夫并不意外,他只是淡淡地说:“台北市区的埋藏点不能动,那是我用来和国府交易的。”

    松田芳子故作为难道:“儿玉君,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儿玉誉士夫严肃地说:“松田,不要忘记自己是大东洋帝国的子民,帝国利益在前,个人利益在后。”

    “儿玉君,米国人要走,米国军队不会走,我可以不听米国人的命令吗?”

    “我知道你背后的那位支那人冼耀文。”

    “儿玉君,你既然知道高野君,自然应该清楚他代表米国的利益。”

    儿玉誉士夫沉吟片刻,“我会找夏洛特先生谈谈。”

    冼耀文刚停好边三轮,伊丽莎白·范弗利特便出现在他身前。

    “亚当,明天中午有一架飞机从台北飞釜山。”

    冼耀文颔了颔首,“比我预计的要早一点,明天早上到书房找我,帮我带几封信给孔令仙。”

    “OK.”

    “早点休息。”

    “晚安。”

    目送伊丽莎白消失于玄关,冼耀文迈步来到凉亭,挨着王右家坐下,手揽住她的腰。

    “我五点半才出门,没见到你人。”

    “六点钟到的。”王右家身子一侧,头枕在冼耀文肩上,“身上没有酒味,你去哪了?”

    “撞球间。”

    “应酬?”

    “不是。”

    “女人?”

    “嗯。”

    王右家不再追问,呢喃一声,“签了30万马币的单子,26万是低级茶叶,扣了差旅费,我这趟赚不了多少。”

    “第一单能不贴本就不错了。”冼耀文拍了拍王右家的侧腰,“坐了半天飞机,你一定乏了,早点休息。”

    王右家摇摇头,“我不累,不想这么早睡,再说里面还在打牌,也没法睡。”

    “哦,谁呀?”

    “你大姨子、唐怡莹、溥儒的太太李墨云,还有一个不认识,穿一件荷花旗袍。”

    “应该是蓝夫人梁慧兰。”

    “蓝夫人?”王右家略回忆,“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个蓝?”

    “没有姓蓝的丈夫,只是称呼。”

    “谁的外宅?”

    “不清楚,身份有点复杂,在美军俱乐部吃得开。”

    “哦。”王右家仰起头说:“我把衣服放进衣帽间了。”

    “放就放了,明天我让淡如把宝树的衣服收起来。”

    “她不会有意见吧?”

    冼耀文捏了捏王右家的脸颊,“鸠占鹊巢,你说鹊有没有意见?”

    王右家嫣然一笑,“你没说什么,她的意见应该不会太大。”

    “我跟你说过,宝树已经退休了,以后很少过来台北,你占了也就占了,就是以后还有这种事,记得先说一声,不要先斩后奏。”

    “知道了。”王右家幽幽地说:“用不了两天我跟你的关系就会传遍台北,我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你的年纪比我大一轮有余,那些太太嘴上说你,心里别提多羡慕。”

    “话是这么说,风言风语肯定少不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它去吧。”

    “也只能这样。”(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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