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家乡来人

    南阳，宛城。

    临近端午，自新野以北，刘备控制区域内的夏麦已开始陆续收割。

    待夏麦入库，意味著刘备的军队可以从繁忙的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

    宛城东郊，刘备的战争机器已开始转动。

    豫山脚下，关羽的军营内。

    一封来自河东的家书出现在关羽营帐内，正被关尚捧在手里。

    关羽端坐不动，关尚伏身再拜：「大兄，这确是家书，并无其他。」

    「我预料到了这一日，不曾想会在此时。」

    关羽右臂展开搭在桌案上，缓缓讲述：「赵元嗣挟持皇后出巡河朔，看似意在燕赵之地。以我观之，是要潜行河内，与吕布联军东犯。如今阿尚持河东家书来此，是欲游说，还是要行离间之事？」

    「不敢。」

    关尚只觉得这位从兄变得格外陌生，不似记忆中那样热情、率真、开朗。

    不见关羽开口，关尚就说：「我不知太师举动用意，弟来南阳，是因姐夫胡文序升迁河南尹，弟率扈从护卫胡文序前往雒都。得闻大兄在宛，胡文序向吕太保讨要了通关文书，弟这才得以过伊阙关。」

    「胡文序？」

    关羽思索一二，追问：「胡班？」

    他离开家乡的时候，胡班还未拟定表字。

    胡班是关尚的堂姐夫，而关羽也是胡班的堂姐夫。

    「正是，得太师器重，吕太保也愿意让出河南尹一职，各府推选，姐夫这才迁拜河南尹。」

    关尚声音略有些激动，胡班虽然前线军功没有多少，更没有什么像样的军爵。

    可有什么好的升官机会，赵基都会优先考虑胡班。

    从最初的闻喜令，再转郎官、尚书郎，随后是行上郡守」，配合贾逵负责大军前线的粮秣转运、调度，战后实授上郡郡守，正式跻身卿位。

    河南尹、京兆尹也是卿位，位比九卿，是仅次于三公的上卿。

    关羽沉眉思索，对胡班出任京兆尹只觉得有些别扭，有一种沐猴而冠的反差、扭曲感。

    见关尚神情喜悦带著期待，关羽忍不住问：「京兆尹裴巨光一事后，乡人如何看赵元嗣？」

    「回大兄，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裴巨光舍身取义，却不该连累乡亲。」

    关尚出身太低，父祖两代人在家乡也不算什么英杰、优秀人物，不曾受裴氏的提携、恩惠，关尚更不可能被裴氏另眼相待。

    如关氏这样的县里的小豪族，一代人里能出一个优秀的人物，裴氏看中的话，才有机会拜入裴氏门墙，裴氏提携之下，才有那么一点仕途可言。

    关尚一脉不欠裴氏什么人情，此刻提起裴茂，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是赵基、裴秀将他从行伍中提携而出，更是赵基将胡班一再提携，使胡班成为河东籍贯、赵氏之外的第二个卿位，论公卿百官的班序仅次于九卿。

    另一个卿位是毌丘毅————某种意义上来说，胡班取代了裴茂的地位。

    关羽将关尚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别看他跟著刘备也闯出一些名声，可现在带著这点名声回乡去，根本不会被裴氏看在眼里。

    按著关羽对裴氏的了解，回乡后一定是他要去拜见裴氏，而不是裴氏发帖邀请他，或者裴氏来拜见他。

    可他印象中的裴氏已经被重创，裴茂倒下后，大量的裴氏青壮男子丧命、被抓，想来现在关羽回乡，裴氏那些族老再也无法趾高气扬，用鼻孔看他了。

    这么强大的裴氏被赵基打的四分五裂，而自己当年的小跟班摇身一变，成了上卿河南尹。

    哪怕未来赵氏基业瓦解溃败，胡班也会成为其家族内部的标杆人物，后世子孙一定不会忘记胡班博取的荣耀。

    而自己呢，如今军职不高不低，是偏将军。

    张飞，则是裨将军。

    关羽心思细腻，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一叹：「你终究是从故乡而来，我也不好这样放你回去。若是有其他公务，最好向我说明。若无其他公务，我带你去见我兄玄德公。对于河东、西州之事，我兄也想了解一番。」

    看著关尚平静的面容，关羽开始欣赏这个族弟的胆魄，继续说：「你也不必惊惧，我兄询问西州军政事务后，自会放你返回雒阳。」

    「是。」

    关尚不再维持捧书长拜的难受姿势，转而就说：「吕太保也有一封手书要弟亲手交到玄德公手中，说是感谢玄德公昔年放纵之情。」

    「太保————」

    关羽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这个词很拗口，就说：「既如此，家书容我稍后再看，立刻收拾行装，随我去城中拜见玄德公。」

    「是。」

    关尚再应答一声，却越发感觉自己与这位族兄的距离越发的遥远了。

    甚至，从始至终这位记忆中、亲族谈论中才存在的兄长根本没有向他询问、

    打听过家乡亲人的事迹。

    关尚终究在赵基身边做过一段时间的亲卫将，自然能控制自己的神情情绪，但关羽在感情方面格外细腻，几乎当即就察觉了关尚的情绪变化。

    对此关羽也不在乎，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身处两方，各自效力不同的君主————这本身就是一种家族的幸运，实在是没必要相互拉扯，弄的不明不白。  

    见关尚不再反应什么事情，关羽侧头去看帐门：「来人。」

    同乡书吏郭睦转身出现在帐门，拱手长拜：「将军？」

    「带阿尚去整备行囊。」

    「喏。」

    郭睦拱手，站直身子眼眉含笑去看关尚，展臂：「阿尚，请随仆来。」

    「好，有劳郭君。」

    「唤某文和即可。」

    郭睦心情激动，带著关尚走出帐门没几步就询问：「我是桐乡驻马里郭家人，我家里近来可好？」

    「桐乡北郭家？」

    关尚追问，见郭睦点头，立刻就说：「白波贼乱，桐乡在大路近侧，深受贼害。白波贼招安受降后，在外避乱的各家陆续返乡，你家好像就只有郭平叔侄回来。我听说郭平的侄儿入选虎步军，现在积功之下，不是营司马，就是百人将。」

    郭睦听闻后点著头，感慨说：「这应该是我的从弟，郭平乃我季父。」

    关尚闻言就抬手拍拍郭睦的臂膀，没有说什么承诺的话语，郭睦也是郑重拱手，算是正式承情。

    大帐内，关羽听著帐外两人渐行渐远的交谈声，忍不住也是一声长叹，侧目去看桌案上的家书。

    想了想，他还是拿起家书拆开，当即阅读起来。

    看到太学重建，儿子考过童子试，进入太学后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不满二干岁的太学生，考的就是童子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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