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林深处，因柳如烟突破而引动的灵气漩涡渐渐平息，但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之前强盛了数倍不止，冰寒灵力凝而不散，在她指尖环绕，化作点点晶莹的蓝色冰屑，随即又被她心念一动，悄然散去。

“凌大哥，我感觉……从未如此好过。”柳如烟感受着体内奔腾如江河的灵力，以及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凝练，美眸中异彩连连，看向凌尘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依赖。她深知，若非凌尘一路护持，提供丹药，并在关键时刻为她护法，她绝无可能如此顺利突破，甚至可能在之前的追杀中便已香消玉殒。

凌尘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欣慰。柳如烟的突破算是了却他一桩心事，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身边之人的实力每增强一分，便多一分自保之力。然而，他此刻的心神，大半仍沉浸在识海之中。

九重冥狱塔的异变尚未完全停止。

那第一层石门开启的一丝缝隙，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投入了一缕微光。精纯而古老的冥狱气息源源不断地从中渗出，与他丹田内的混沌道基相互交融、共鸣。混沌包容万物，生死皆在其内，这冥狱死气非但没有引起排斥，反而如同找到了归宿，被混沌道基缓缓吸纳、转化，使得凌尘的灵力底蕴在不知不觉中又深厚了一分。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透过那丝缝隙，他模糊地感知到门后似乎存在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那空间死寂、空旷，弥漫着最本源的幽冥之气，但在那死寂的最深处，却又仿佛蕴藏着一缕微不可查的、代表着“轮回”与“往生”的奇异生机。

“第一层空间……似乎可以初步感应了？”凌尘心念微动，尝试着将一缕神识探入那缝隙之中。

刹那间，一种奇妙的联系建立起来。那方空间虽然无法让他真身进入，也无法清晰地“看”清内部全貌，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对其拥有了一丝微弱的掌控权。他尝试着将身边一片枯叶用意念锁定，心念再动——那片枯叶瞬间从他眼前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死寂的冥狱第一层空间内，静静地悬浮着。

“收取外物！”凌尘心中一震，“虽然范围似乎有限，收取活物或有灵性抗拒之物恐怕极难，但这已堪称神技！”

这意味着他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储物空间，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或许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他继续尝试，发现以他目前的神魂强度和与小塔的联系，大概能收取方圆一丈内、灵性不强的死物，且消耗不小。

“仅仅是开启一丝缝隙便有如此能力，若将来完全开启第一层，乃至更高层，又该是何等光景？”凌尘心中充满了期待，对九重冥狱塔的来历和威能愈发感到深不可测。

就在他沉浸于探索小塔新能力时，远处天际传来的那几道急速接近的气息，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道气息中正平和，带着恢弘的佛门禅意，虽未刻意压迫，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另一道则凌厉无匹，是纯粹的剑修锐气，锋芒毕露；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几道稍弱，但同样不容小觑的气息紧随其后。

“是玄天宗的人？还有金光寺的和尚……”凌尘眉头微蹙，他感应到了林寒那独特的剑意，以及另一道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佛门气息，正是之前在荒岭外观战过的金光寺玄明。他们为何会联袂而来，而且目标如此明确地直指自己所在？

柳如烟也察觉到了远处的气息，刚刚突破的喜悦被警惕所取代，她下意识地靠近凌尘一步，低声道：“凌大哥，来者似乎……有玄明大师和林寒师兄？”

凌尘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是他们。但除了他们，我还感觉到了一丝被锁定的恶意，虽然极其隐晦，却如芒在背。”  他强大的神识感知远超同阶，隐约捕捉到在那几道明面上的气息之外，似乎还有更隐蔽的东西潜藏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窥伺。

他深吸一口气，对柳如烟道：“无论来意如何，我们需做好准备。你刚突破，境界尚需稳固，待会儿若有事，尽量在我身后。”

柳如烟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凌大哥，我已非当初那个需要你时刻保护的弱女子了。如今我修为大进，愿与你并肩而战！”

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凌尘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青丝，动作自然而轻柔。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柳如烟娇躯微颤，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如同晚霞映雪，美得不可方物。她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心中如小鹿乱撞。

“如烟，”凌尘的声音低沉而认真，“这一路行来，你我生死与共，我的心意，想必你早已明白。待此次秘境之事了结，返回宗门，我定向师尊禀明，请她老人家做主……”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其中的含义已不言而喻。

柳如烟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弥漫起一层朦胧的水汽，那是极致的喜悦与激动。她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没有任何犹豫，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凌大哥，我等你！无论未来是风雨还是坦途，如烟此生，唯君不渝！”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周围的风似乎都变得轻柔，古林的喧嚣远去，只剩下彼此眼中倒映的身影。这一刻，两颗心紧紧贴在了一起，先前种种暧昧与试探，尽数化为了笃定的誓言。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远处的破空之声愈发清晰，那几道强大的气息已然临近。

凌尘收回手，眼中的柔情化为冷静与锐利，他转身，将柳如烟护在身后半步，面向气息来的方向，负手而立，静待“客人”的到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道并行的流光。左边一道，剑光清冽，正是玄天宗核心弟子之首林寒。右边一道，佛光隐现，月白僧袍飘荡，乃是金光寺玄明。在他们身后，跟着数名玄天宗与金光寺的精英弟子。

“嗖！嗖！”

流光落下，显露出林寒与玄明等人的身影。

林寒目光如电，先是扫过凌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感觉凌尘的气息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深沉内敛了。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凌尘身后的柳如烟身上，感受到她身上那稳固的金丹中期灵力波动，更是心中微动：“柳师妹突破了？恭喜。”

柳如烟敛衽一礼：“多谢林师兄。”

玄明的目光却并未在柳如烟的突破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牢牢锁定在凌尘身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试图感知凌尘身上那股引动他佛门至宝的源头。他手中那串念珠上，那颗散发着温润金光的“卍”字木珠，此刻光芒虽已内敛，但依旧带着一丝温热，明确地指向凌尘。

“阿弥陀佛。”玄明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目光澄澈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直视凌尘，“凌尘施主，别来无恙。”

凌尘神色平静，拱手还礼：“林师兄，玄明大师。不知二位如此兴师动众，寻凌某所为何事？”

林寒正要开口，玄明却上前半步，沉声道：“凌施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贫僧此来，是因感应到一股极其特殊的气息在此地出现。此气息蕴含精纯冥狱死气，却又暗藏轮回真意，非同小可，引动了贫僧师门传承之宝的预警。不知凌施主……可知晓此物来历？亦或者，此物此刻就在施主身上？”

他话语直接，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凌尘的身体，看清他识海深处的秘密。

此言一出，林寒等人也皆尽色变。他们虽不知具体，但“冥狱死气”、“轮回真意”这些字眼，以及能引动金光寺至宝感应的东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非等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尘身上，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柳如烟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体内冰寒灵力悄然运转。她虽不知凌尘身怀何种至宝，但玄明的话无疑指向了凌尘最大的秘密。

面对玄明近乎逼问的目光和众人审视的眼神，凌尘心中念头飞转。九重冥狱塔的存在是绝密，绝不能暴露。但玄明感应如此准确，矢口否认恐怕适得其反。

他面上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凝重：“冥狱死气？轮回真意？玄明大师所言，恕凌某愚钝，并不甚明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大师既然问起，凌某倒是想起一事。方才我为柳师妹护法之时，曾隐约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且冰冷的意念自远方扫过，一闪而逝，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秘境中某些沉睡的古老存在无意间的苏醒。莫非……大师感应到的，便是此物？”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小塔苏醒时可能外泄的气息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古老存在”，既解释了玄明感应的来源，又将自己摘了出去，同时暗示那“东西”可能已经离开。

玄明眉头紧锁，仔细审视着凌尘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凌尘眼神坦荡，神情自若，混沌道基赋予他的特质让他能很好地收敛自身一切气息，即便是玄明，也难以看穿。

“古老存在的意念？”玄明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流云秘境神秘莫测，存在一些未知的古老意志并非不可能。而且凌尘的修为毕竟只是金丹初期（他并未看出凌尘已至中期），要说身怀能引动佛宝的冥狱至宝，确实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林寒见状，开口道：“玄明师弟，凌尘师弟乃我玄天宗真传，师承云丹长老，根底清白。或许……真是巧合？亦或是那物只是途经此地，已然远遁？”

玄明沉默片刻，手中念珠的光芒已彻底平息。他再次看向凌尘，目光中的审视稍减，但凝重未退：“阿弥陀佛，或许是贫僧感应有误，惊扰凌施主了。不过，凌施主若日后有所发现，还望务必告知。此等涉及冥狱轮回之物，干系重大，若被心术不正者得去，恐酿成大祸。”

“大师放心，若有所察，定当告知。”凌尘拱手，语气诚恳。

就在气氛稍有缓和之际，凌尘瞳孔骤然一缩，猛地转头看向侧后方一片看似平静的阴影处，厉声喝道：“藏头露尾之辈，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一道凝聚着混沌灵力的凌厉剑气已破空射出，直刺那片阴影！

“什么？！”林寒、玄明等人皆是一惊，他们竟未察觉到那里还隐藏着他人！

“嗤！”

剑气没入阴影，如同泥牛入海，竟未激起半点波澜。

然而，下一瞬，那片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一道模糊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黑色人影缓缓浮现。人影周身气息全无，若非肉眼看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黑影发出一声沙哑难听的怪笑：“啧啧，好敏锐的灵觉，不愧是能让厉无涯那废物屡次吃亏的目标。看来，‘影煞’这次接的买卖，有点意思。”

“影煞？！”林寒脸色一沉，“魔道三大杀手组织之一！你们竟敢潜入此地！”

玄明亦是面色凝重，周身佛光隐现，锁定了那道黑影。

黑影对林寒和玄明的敌意恍若未觉，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只盯着凌尘：“凌尘，你的人头，价值不菲。还有你身边那个刚突破的小美人，有人点名要活的。”

柳如烟闻言，脸色一白，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厉无涯！果然是他！

凌尘眼神冰寒，心中杀意涌动。厉无涯的报复，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毒！竟然不惜代价请动了“影煞”的杀手！

“就凭你？”凌尘踏前一步，周身气势陡然攀升，金丹中期的灵力波动不再掩饰，混混沌沌，却又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金丹中期？！”林寒眼中再次闪过惊色，凌尘竟然也突破了！而且这气息，远比寻常金丹中期深厚！

那黑影也是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凌尘的修为情报有误。

但杀手就是杀手，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但若被识破，便是雷霆一击！

“不止我一個。”黑影沙哑道，声音还在原地回荡，他本人的身影却已如同鬼魅般消失。

下一刻，凌尘身后的影子中，一柄漆黑的、毫无反光的匕首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后心！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凌大哥小心！”柳如烟惊呼，冰魄剑瞬间出鞘，寒霜剑气横扫而出，试图阻挡。

林寒与玄明也同时出手，剑光与佛印呼啸而至。

但那影煞杀手的身法太过诡异，竟似能融入阴影，攻击的角度刁钻狠辣到了极致！

然而，凌尘仿佛背后长眼，在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身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同时，他反手一掌拍出，掌心之中，隐约有混沌漩涡浮现，引动周围气流疯狂塌陷！

“轰！”

掌力与匕首蕴含的阴毒灵力碰撞，发出一声闷响。那黑影身形一颤，显然没料到凌尘的反应和力量如此之强，被迫从阴影中显形，踉跄后退数步。

“好手段！”黑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杀意更浓。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站在林寒身后，一名看似普通的玄天宗内门弟子，眼中骤然闪过一抹血红，一直收敛的气息猛然爆发，竟也是金丹中期！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血色短刺，真元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不是攻向凌尘，而是直刺距离他最近的林寒后心！

“赵师弟！你？！”林寒感应到身后恶风袭来，心中巨震，他万万没想到，身边的同门师弟，竟然是血神殿安插的暗子！而且选择在此刻，在他全力应对影煞杀手时发动了偷袭！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兀的袭击，林寒纵然修为高深，也已然来不及完全躲避！

“林师兄！”其他玄天宗弟子惊呼。

玄明亦是脸色大变，救援已是不及。

眼看那淬毒的血色短刺就要刺入林寒体内，一直分神关注全场的凌尘，眼中厉色一闪！

“找死！”

他心念一动，识海中九重冥狱塔微微一震，那开启了一丝缝隙的第一层空间之力被引动！

一股无形的、带着冥狱气息的束缚之力，瞬间笼罩了那名暴起的暗子！

暗子只觉得周身一僵，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体内奔腾的血色灵力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是这慢了的半拍！

林寒毕竟是玄天宗核心弟子之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虽惊不乱，强行扭转身躯，同时护体剑罡爆发！

“噗！”

血色短刺未能刺中后心要害，而是擦着林寒的肋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但终究未能造成致命伤。

“叛徒！”林寒又惊又怒，反手一剑，凌厉无匹的剑光瞬间将那名因被空间之力束缚而行动迟缓的暗子吞没！

“不——！”那暗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在林寒盛怒的剑光下化为飞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影煞杀手突袭，到暗子爆发，再到凌尘暗中动用小塔之力助林寒化解危机，最后林寒反杀暗子，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

场面一时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的变故惊住了。

林寒迅速封住肋部伤口，脸色阴沉如水，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影煞杀手消失的方向（那杀手见事不可为，已再次融入阴影，不知所踪），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凌尘，沉声道：“凌师弟，刚才……多谢了。”

他很清楚，若非刚才那瞬间莫名的凝滞，他即便不死，也必遭重创。而那诡异的凝滞，源头似乎正是凌尘！虽然他不知道凌尘是如何做到的。

玄明也看向凌尘，目光更加深邃。他心中的疑虑再次升起，凌尘身上，果然藏着大秘密！不仅能疑似引动冥狱至宝气息，还能施展出如此诡异莫测的手段。

凌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强行催动小塔空间之力而有些翻腾的气血，平静道：“林师兄客气，同门之间，理应如此。”

他心中却是一凛，动用小塔之力果然消耗巨大，且似乎更容易引起玄明这类感知敏锐之人的注意。

经此一变，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魔道杀手的威胁，宗门内部暗子的出现，都像一层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

玄明看向凌尘，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却更加郑重：“凌施主，如今魔道猖獗，杀机四伏。流云仙殿开启在即，届时争夺必然更加惨烈。贫僧观施主非常人，愿与施主及林师兄结伴而行，共抗魔道，不知意下如何？”

林寒也看向凌尘，经过刚才之事，他已将凌尘视作可以平等对话，甚至需要重视的盟友。

凌尘目光扫过众人，又与身旁柳如烟对视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支持。他深知，独自行动虽更自由，但面对厉无涯的连环杀局以及未知的仙殿风险，与林寒、玄明这等正道翘邪临时联手，无疑是更明智的选择。

“大师、林师兄好意，凌某岂能推辞。”凌尘拱手，做出了决定，“如此，便叨扰了。”

当下，三方人马合为一处，实力大增。他们简单处理了现场，便迅速离开了这片已然不再安全的古林，向着流云仙殿可能开启的方向而去。

路上，凌尘与柳如烟并肩而行，衣袖之下，两人的手悄然握在了一起，十指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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