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

    一个重逾千钧、意义非凡的名字。

    这个尊号，象征着那位昔日曾以无上伟力劈开混沌，分立清浊，以此开天辟地，从而奠定整个洪荒天道之基的无上祖神，代表着洪荒世界的源头，是一切造化的最初与起点，是矗立在洪荒神道之初的不朽丰碑。

    曾几何时，齐虞亦如洪荒绝大多数生灵一般，认为盘古早已在开天辟地的壮举中力竭而“陨”，其庞然巨躯化作了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其磅礴元神孕育出了三清道尊，其无尽精气衍化了万千种族，铸就了洪荒三界如今万世不易，生生不息的根基。

    然而，自从那次深入归墟之地后，齐虞的很多看法就悄然发生了改变，那些沉浮于归墟外围、散发着令当时的他都感到心悸的古老气息的神尸，那横亘在整个归墟死寂之地的磅礴威压，实在像一记响亮的耳光，足以打醒众人——

    若盘古当真已彻底身化万物，那归墟深处那位“禺疆”又在忌惮些什么？

    昔日很多东西看不透，可如今立身混元境地，齐虞看待很多东西都清晰了太多了——一尊身合灭世意象，身在“过去”，修为隐约还要高过如今自己的“伪圣”，能做到的事情绝对要比自己想象的多的多，但其却在归墟之中安静了许多年，哪怕自己证道时都未出手。

    是真有限制，不足以违逆天道？还是另有忌惮，在担忧什么人或物特殊跳出来？

    齐虞至今都说不好。

    不论那个“自己”，再回到盘古的生死的事情上——随着自己境界愈发高深，尤其是在证道混元，与洪荒天道联系愈发紧密之后，齐虞更是愈发觉得，盘古绝对没有真的彻底“死”去——那种冥冥中的感应，天道深处某些难以言喻的、仿佛被精心掩盖却又自然流露的痕迹，都指向一种可能——盘古的真身或许早已不知所踪，但其意志，或其留下的某种终极安排，依旧如同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拨动着洪荒的命弦。

    这位开天祖神，或许正在下一盘远超常人想象、横跨无尽时空的惊天大棋！而洪荒众生，乃至他这样的天道圣人，在真正接触到本源，乃至于超脱天道前，或许在对方眼中都谈不上什么。

    一念及此，齐虞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承渊宫的穹顶，直视那冥冥中运转的天道，视线直抵本源深处。

    “作为洪荒的根本，天道本应自开天辟地那一刻起，便铭刻下自此之后发生的一切信息流转与因果变迁，但如今，关于盘古最核心的奥秘，其开天之后的真正去向，天道记录中居然只有些流传于后世、人尽皆知的传说片段，甚至……还不比我这一代自洪荒太古存活至今的‘老家伙’知道的更多、更清楚。”

    “呵！到底是彼时洪荒初开，天道本身尚不够完善，规则雏形不足以承载盘古那等超越想象的存在所留下的完整信息烙印？还是说……其实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就有某种力量动过手脚，刻意抹去或隐藏了最关键的部分？”

    “嘿……”

    齐虞心中思绪翻飞，种种推测交织，但终究缺乏决定性的证据。这一切都还停留在猜想层面，正常来说，或许唯有等到他真正触及那天道极限，乃至超脱出去的那一刻，才能窥见那背后的真相。

    “所以，我才如此在乎梵天界。”

    梵天界，至高“梵”，多么特殊的存在，又与洪荒景象何其相似？

    正是这样一个相似而又不同，接近天道，但在某种意义上还只处于雏形阶段的事物，让齐虞看到了更多的机会。

    “是劫数，也是变数。”

    齐虞心语。

    眼下，这些猜测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不可轻易对外人言说，毕竟牵扯到盘古，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归墟深处的景象，三清手中那明显蕴含盘古本源力量、关键时刻足以逆转乾坤的底牌……这些事物无一不在清晰地昭示着盘古的强大与深谋远虑。

    齐虞甚至有一种直觉，若自己现在就不管不顾，强行出手去试探、追究盘古踪迹的根源，试图揭开那层神秘面纱，或许下一瞬间，真的会自那无尽混沌天外，凭空飞来一柄凝聚着开天意志的无上神斧虚影，将自己这个所谓的“洪荒首圣”也一并“化”了，送去与盘古本人作伴也说不定！

    既如此，如今费尽心力才成就的首圣格局岂不一朝尽丧？齐虞当然也有自己的底牌和保命的把握，但却并不希望所有的布置都因此而付诸东流，在洪荒的根基因此动摇，那是他不愿意承受的代价。

    “罢了！”

    不再于这暂时无解的谜题上过多耗费心神，齐虞的思绪重新拉回到眼前的正事上——梵天界与洪荒世界之间的大战已迫在眉睫。虽说他凭借自身远超寻常混元的实力，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以一敌三，压制甚至击败那所谓的“梵天三真”，守护洪荒这一方故土，但对方那位格近似于洪荒天道、作为梵天界根源的至高之“梵”却是一个未知数，再加上自己本就心有觊觎之意，就更得多方准备。

    是故，一旦两方世界正式对峙，乃至全面开战，齐虞的本尊必然需要将绝大部分心力乃至真身都投入到天外前线，的的确确难以再有太多余力时刻关注、看顾洪荒内部可能出现的变故。

    而洪荒内部，巫妖虽平，但仙道天庭暗流潜藏，各方势力交错负责，争斗从未止息，在外更有西方魔教等势力蛰伏窥伺——为此，他不得不与望舒、文甲等最核心的心腹之人多叮嘱一些事，提前布下一些暗手，算是为可能出现的内部关键时刻，留下几张特殊的底牌，以防不测。

    目光扫过殿内仅剩的几位亲近之人，齐虞语气沉稳地安排道。

    “如今我之三尸，各有职司。”

    “玄元上帝需代我坐镇太溟天中枢，调和天地元气，感悟天道运转，乃稳定洪荒大局之基，不可轻动；玄冥帝君身负重任，镇守地界深处，不仅需弹压黑水沉渊中可能泛起的阴魂邪祟，更是稳固新立不久的六道轮回之关键节点，牵扯重大，难以轻易抽身出手。”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看向了望舒，重点交代。

    “唯有禺疆之身，因其执掌归墟入口，连接三界水元，其存在本身较为特殊，且身无固定职司羁绊，行动相对自由。”

    “是故尔等日后若遇紧要之事，连你与文甲都无法决断时，或事关洪荒存亡根基，而又不便惊动天庭，引来过多关注者，可遣人持我信物，往那归墟之地去寻他相助，他届时自有判断。”

    齐虞倒不怕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归墟中的那个“禺疆”是不凡，但终究有无法轻易弥补的缺陷在身，别说现如今，就是三千多年前，齐虞证道在即的那一刻，他都有绝对的把握不受对方的制辖了。

    自然，禺疆天尊现如今的状态也就成了绝对安全的，不会成为任何人手中的文章，在现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期，用来作为给自己这一脉兜底的底牌，可以说正好是得用。

    而在他面前，望舒、文甲等人闻言，皆是神色一凛，郑重地点头，将齐虞的每一句叮嘱都深深记在心中。

    毕竟他们也深知，现在洪荒之中的格局是何等复杂，天庭一众巨头可谓同床异梦——三清各有诉求，道德成圣或许要不了多久；凤栖山则意图单飞稳坐帝位，如今伏羲氏早已多年不曾露面。

    再加上暗中早有了自己想法的西王母、天庭诸天境中的古神法脉、以及那种玄门大教中地位崇高又资历不凡的仙家圣尊。

    实事求是的讲，若不论齐虞这位当世圣人的存在，岱屿或者说太溟天一脉还真不够资格坐稳仙道第一的宝座，顶多在望舒、文甲等人合力之下维持局面，保五望三罢了。

    如今依仗暂时离去，虽然其威慑力尚在，但岱屿一脉的确应该多加注意，手里握一些强力底牌绝对不会错。

    见望舒等人听了进去，齐虞心中点头，又细致地吩咐了几句关于太溟天日常运转、以及如何应对日后洪荒尤其是天庭变局的种种细节，确保在他离开期间，道场内外皆能井井有条，不露破绽，望舒等人一一记下。

    良久，待到一切交代妥当，望舒等人终于各自躬身退去后，承渊宫大殿内恢复了空旷与寂静，唯有齐虞独坐于云床之上，周身那浩瀚如深海的气息渐渐内敛，归于冥冥，仿佛与整个太溟天，乃至更广阔的洪荒天地融为一体，进行着战前最后的调息与感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好似过去了千万年。

    骤然间，一道难以形容其璀璨与恢弘的玄色神光，自承渊宫核心冲天而起！这道光并非简单的圣人之威，它蕴含着无穷的水元道韵、天地法则，以及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混元意志，轻易便突破了太溟天的界限，甚至隐隐撼动了整个洪荒世界的壁垒！

    轰隆隆——

    在这一刻，洪荒三界，无论是九霄云上的仙神，还是九幽之下的厉鬼，亦或是凡尘俗世中的生灵，但凡灵觉稍敏者，皆心有所感，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大道源头的轻微嗡鸣，感受到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威压拂过心神。

    他们冥冥中知晓，这是坐镇太溟天的圣人在出手，在向天地众生，以及那潜藏于暗处的窥伺者展现其无上神通与无量量法力！

    霎时间，在那无垠无尽、光怪陆离、法则混乱的混沌外海。

    原本死寂虚无的无垠混沌虚空中，一股蕴含着磅礴无边生机与无量浩瀚道韵的伟力骤然充斥一方，只见一尊用语言根本无法衡量其大小的巨神法相，自翻腾的混沌之气中巍然崛起！

    这巨神面容与齐虞一般无二，却显得更加古老、威严，其身躯囊括天地万道轨迹，脑后悬浮着一卷缓缓展开的朦胧神图，图中似有万川奔流、四海翻腾之景，周身更是无尽玄光交织，演化着无垠巨浪，仿佛执掌着诸天万界一切水元的根源权柄！

    这是齐虞以混元道果显化的无上圣躯！

    混元真身！！

    此刻，他眼神幽深如古井，映照着混沌生灭，面容沉凝似万古寒冰，周身演化着无量量玄妙道痕，其目光穿透重重混沌迷雾，遥遥锁定了虚空另一个方向。

    在那里，同样有一股丝毫不逊色、且带着截然不同大道气息的恐怖意志在凝聚，隐约间，可见一尊生有三首、分别呈现创造、维持、毁灭之意，周身还环绕着无尽梵唱、犹如在幻梦虚实的巨神虚影显化，正于混沌中沉浮，其目光亦遥遥的投射而来。

    正是那梵天界的至高存在之一，由“梵”而生，生而即具混元位格，又与另外两位真神三位一体，对洪荒世界虎视眈眈的域外真神。

    梵天！

    在这一刻，两股足以开天辟地、亦能重定地水火风的恐怖圣威于这混沌交界处轰然对撞，虽未立刻动手，但那无形的气势交锋，已使得周遭亿万里混沌之气彻底沸腾、湮灭，演化出无数世界生灭的奇景！

    一场关乎两方大界无量量众生命运的大战，已是箭在弦上！

    “且让本座看看尔等的本事！”

    ……

    另一边。

    就在齐虞显化无上圣躯于三界之外，与梵天界至高神祇展开对峙，吸引了洪荒内外所有巅峰存在目光的这一关键时刻。

    洪荒西方，一处隐匿于层层虚空大世界深处，魔气森然却又透着无尽阴暗庄严的古老殿堂——计都殿内。

    端坐于上首之上的魔首似有所感，其双目骤然睁开，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让人难以看懂的深沉晦光。

    只见他目光扫过殿下静坐的一众魔道巨擘，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终于打破了殿内长久的沉闷与死寂。

    “诸位，感受到了吗？那位太溟圣人的气息已远离洪荒天道，其显化真身，深入了界外混沌！”

    “这一刻，吾等等待了无量岁月，暗中布局、苦心经营所期盼的那个时机，那个能让吾等魔道重见天日，以无上魔威葬灭洪荒天道的伟大时刻——”

    “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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