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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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了?”
江陵城东,王家那座占地极广、雕梁画栋的宅邸深处,传来一声略带苍老的询问。
书桌后,坐着身穿酱紫色团福字纹员外袍的王员外。
王家家主王延龄坐在太师椅上,并没有像他那纨绔儿子一样兴奋,而是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即使是在这初春的暖意里,他腿上依旧盖着一张厚厚的虎皮毯子。
他太老了,老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已经看不清账本上的小字,但他那犹如枯树皮般的手指,却依然死死地扣着王家的命脉。
站在下首的王腾,平日里在外嚣张跋扈,此刻在这个老人面前,却恭顺得像只鹌鹑。
“是,爹,”王腾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那家铺子今儿一早就没开门,挂了歇业的牌子,孩儿派人去打听了,沈明远那个废物没出现,铺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个伙计。”
“嗯。”王延龄抿了一口苦涩的药汤,眉头都没皱一下,“看来,货是真断了。”
“爹您神机妙算!”王腾连忙奉承,“咱们把他的货全吃下来,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厉害!那沈明远就是个没根基的浮萍,这一波卖完了,他拿什么跟咱们斗?现在江陵城的丝绸,又全是咱们王家说了算了!”
王延龄缓缓放下药碗,浑浊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看了许久,直到看得王腾有些发毛,才幽幽叹了口气。
“你高兴得太早了。”
“咱们不是赢了吗?”王腾一愣,“那沈明远铺子都关了...”
“赢是赢了,但赢得不漂亮,甚至可以说,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王延龄的声音有些沙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桌上一叠厚厚的账本上:“为了吃下这批货,为了把那铺子挤兑死,咱们王家...也是伤筋动骨啊。”
“所有的流动现银,几乎都空了;几大粮仓里的陈粮,也搬空了大半。”
“现在咱们手里,除了这**房卖不出去的丝绸和生丝,还有什么?”
王腾有些不以为然:“爹,您就是太小心了!咱们家有的是钱,这些丝绸,只要咱们慢慢放出去,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再说了,现在整个江陵的布匹都在咱们手里,价格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如果是太平盛世,自然如此。”
王延龄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语气变得有些萧索:“可现在是乱世。”
“乱世里,货是最不值钱的,只有拿到手里的现银和粮食,才是硬通货。”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虽然狠辣却眼界不够开阔的儿子,决定透露一些真正的家底:“腾儿,你真以为咱们王家还是以前那个只要守着江陵这一亩三分地就能富贵传家的王家吗?”
王腾茫然:“爹,您的意思是...”
“江陵,守不住的。”
王延龄冷笑一声,那张老迈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厉:“北边的赤眉军越闹越凶,朝廷的大军虽然来了,但你看那架势,像是能平乱的样子吗?”
“这江陵城,早晚要变成战场,变成废墟。”
“所以,早在半年前,为父就开始往京城那边转移家产了。”
王腾瞪大了眼睛,这事儿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咱们家大半的现银,都通过钱庄的地下路子,换成了京城的宅子、铺面,还有打点那些权贵的孝敬。”
他看着王腾,轻声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咱们王家几代人的积蓄,会被你几次挥霍就掏空了大半?”
王腾听得冷汗直流,既震惊于父亲的深谋远虑,又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失落。
“原来...原来爹您早就打算好了...”
“不打算行吗?等着赤眉军进城?”王延龄叹息一声,“但江陵乃至荆襄是咱们王家起家的地方,能不放弃自然最好,可惜这次为了平事,账面上最后一点用来周转的钱也搭进去了,这是大忌。”
“眼下春蚕上市,正是收丝的关键时候,咱们没钱付给桑农,这就是个大口子。”
王腾的脸色变了变:“那...那怎么办?若是给不出钱,那些桑农...”
“他们敢怎么样?”
王延龄突然冷笑一声,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病态?
这才是真正叱咤江陵商界几十年的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契约在咱们手里,官府那边也打点好了,在这江陵地界,除了卖给咱们王家,他们还能卖给谁?”
王延龄的声音冰冷彻骨:“没钱,那就先欠着!告诉下面收丝的管事,今年的收丝价,在去年的基础上,再压两成。”
“压...压两成?”王腾都惊了,“爹,去年就已经压得很低了,若是再压,那些泥腿子怕是要闹事啊!而且尾款也不结...”
“闹事?他们拿什么闹事?拿蚕蛹吗?”
王延龄嗤笑一声:“腾儿,你要记住,做生意就是大鱼吃小鱼,钱花出去了,这亏空从哪儿补?自然是从那些贱民身上补!他们不卖,丝就烂在手里,一家老小就得饿死!到时候别说是压两成,就是压五成,他们也得跪着求你收!”
王腾猛然惊醒过来。
是啊!既然都已经打定主意在江陵危急的时候就举家离开,既然已经把部分家产转移到了京城。
那为什么不再榨狠点?
那些贱民能做什么?敢做什么?
关键是要在这关头,再从这江陵地界上狠狠刮下一层油水来...到时候无论江陵守不守得住,王家都不会亏。
“爹,这事儿交给我!”
老人看着儿子那副亢奋的嘴脸,沉默了片刻。
看起来,这家业还是得在自己手里再握上几年啊...
“做得干净点。”
老人重新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
三月,春深。
江陵城外的桑园,原本该是丰收的喜悦景象,如今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连绵的桑树林里,蚕农们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筐筐洁白的蚕茧。
这是他们辛苦了一年的指望,是一家人活命的口粮,是给女儿攒的嫁妆,是给老娘抓药的钱。
然而此刻,他们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疲惫和绝望。
桑园口的空地上,几辆王家的大车一字排开。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手持棍棒,像驱赶牲口一样,将蚕农们围在中间。
一张椅子摆在正中,上面坐着的,正是王家的管事之一,赵德。
他手里端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然后斜着眼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蚕农。
“都听清楚了吗?”
赵德的声音尖细,透着些阴损:“今年世道不好,到处都在打仗,生意难做啊!咱们王家也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所以,这收丝的价钱嘛,得变一变。”
“比去年,降两成五。”
“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两成五?!这...这怎么能行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跪着爬前几步,重重地磕头:“赵管事!赵大爷!行行好啊!去年的价钱就已经够低了,只够咱们勉强糊口,若是再降...咱们连买米的钱都不够了啊!”
“是啊!我家里还有重病的老娘等着抓药呢!”
“赵管家,当初签契约的时候,不是说好的按市价走吗?您不能这样啊!”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赵德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脸色一沉:“吵什么吵!市价?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哪还有什么市价?我王家给的,就是市价!”
“还有,”他冷笑一声,“今年的现银不凑手,先给你们打白条,等丝卖出去了,年底再结账!”
“什么?!白条?!”
这一下,蚕农们彻底炸锅了。
降价也就罢了,好歹还能见到点活钱,现在连钱都不给了,给张轻飘飘的纸条子?
这种年头,白条能当饭吃?能当药喝?万一王家跑了,或者赖账,他们找谁哭去?
“我不卖了!”
一个年轻些的汉子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吼道:“这茧子是我自己养的,我不卖给你们王家了!我去城里卖给别人!”
“哪怕是去摆地摊,也比给你们白拿强!”
“不卖?”
赵德放下茶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想清楚了?白纸黑字,红手印可是按得清清楚楚!咱们可是签了死契的!”
“这一季的蚕茧,除了王家,谁也不能卖!私自售卖,按契约,得赔十倍!”
“你有钱赔吗?”
“赔不起,那就抓你去见官!告你个背信弃义!到时候坐大牢,吃牢饭,我看你那一家老小怎么活!”
年轻汉子僵住了。
他看着那张薄薄的契约,就像是看着一道催命符。
官府...
江陵城谁不知道,官府和大商向来是穿一条裤子的?
告?怎么告得赢?
“给我打!”
赵德一挥手,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那年轻汉子按在地上,棍棒如雨点般落下。
“砰!砰!砰!”
沉闷的击打声,伴随着汉子的惨叫,让在场的所有蚕农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没人敢动。
没人敢说话。
只有绝望在蔓延。
“这就是规矩!”赵德站起身,一脚踩在那个被打得满嘴是血的汉子脸上,目光阴毒地扫视全场,“谁还有意见?啊?谁还想去城里自己卖?”
一片死寂。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他们辛苦劳作,双手被桑枝划破,被沸水烫伤,最后换来的,却只是这一纸白条,和一顿毒打。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认命,准备含着血泪在王家的收据上按下手印的时候。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官道尽头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支车队,缓缓驶来。
车并不多,只有五六辆,但每一辆都拉得满满当当,车轮在泥地上压出深深的辙印。
车旁,跟着两排精悍的护卫。
他们穿着统一的青色短打,手里虽然拿着的是有些破旧的长矛和刀鞘斑驳的腰刀,但那股子整齐划一的肃杀之气,却比王家这些只会欺负老百姓的家丁强了不知多少倍。
为首一人,面容消瘦,但衣着却光鲜体面。
沈明远。
在他身旁,还跟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个戴斗笠的年轻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双放在缰绳上、修长而稳定的手。
“什么人?!”
赵德心中一惊,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妙,大声喝问道:“没看见王家在办事吗?滚开!”
“王家办事?”
沈明远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怎么?这官道是你王家修的?还不许别人走了?”
“沈...沈明远?!”
赵德认出了这张脸,顿时大笑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丧家之犬!怎么?铺子关门了,没饭吃了,跑这儿来打秋风?”
“滚滚滚!爷今天没空搭理你!”
沈明远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那些装着大箱子的马车旁。
“开箱!”
他大喝一声。
“咔哒!”
几名护卫上前,猛地掀开了箱盖。
阳光下,银光乍泄!
那是满满当当的、雪花花的银锭!
还有几箱,装的是铜钱,一串串用麻绳穿好,堆得像小山一样。
“嘶--”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王家的家丁,还是跪在地上的蚕农,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银子,怎么也挪不开。
赵德的笑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他看着那些银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沈家不是早败光了吗?这沈明远居然还能拿出这么多钱?!
“各位乡亲!”
沈明远转过身,对着那些目瞪口呆的蚕农,大声喊道:
“我是之前沈家布行的少东家,今日来此,只为一件事--收丝!”
他伸出一根手指:
“王家给什么价,我不管!”
“我只按去年的市价!再加一成!”
“而且!”他指着身后的银车和粮车,声音高亢,“现银!绝不打白条!一手交茧,一手拿钱!”
轰!
人群彻底沸腾了。
加一成!现银!
这跟王家那压价三成还要打白条的强盗行径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活菩萨啊!
那个刚才还在哭嚎的老汉,此刻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绝处逢生的光,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你敢!!”
赵德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没想到沈明远居然敢跑到这儿截胡!而且还是用这种拿钱砸人的方式!
“我看谁敢卖给他!”赵德指着那些蠢蠢欲动的蚕农,厉声威胁,“别忘了契约!卖给他,就是违约!就是赔得倾家荡产!就是坐牢!”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刚燃起希望的蚕农们头上。
是啊...契约。
那张薄薄的纸,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就算沈少爷给再多的钱,赔了十倍违约的钱,他们还剩下什么?还要被官府抓去坐牢...
老汉刚刚抬起的膝盖,又重重地跪了回去,脸上满是绝望。
“沈明远!你这是找死!”
赵德见镇住了场子,转身恶狠狠地盯着沈明远:“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撬我们王家的墙角?来人!给我把这捣乱的疯子打出去!把他的银子...给老子扣下!”
他眼红了。
既然沈明远敢把这么多银子拉到荒郊野外,那不抢白不抢!抢了也是白抢!
“上!”
十几个家丁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
沈明远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下一秒,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戴斗笠的年轻人,轻轻挥了挥手。
一阵密集的刀兵出鞘声响起。
杨震带着二十名护庄队精锐,踏前一步,挡在了沈明远身前。
没有棍棒,全是明晃晃的钢刀和透着寒光的长矛。
虽然兵器破旧,但带着煞气,那种排成战阵、如同铁壁般的压迫感,根本不是王家这群乌合之众的家丁能比的。
“再往前一步,死。”
杨震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家丁们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一个个面面相觑。
对面一看就是在刀口上混饭吃的...哪边是狠角色,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帮人...是真的杀过人的!
赵德也被这阵势吓住了,他虽然嚣张,但也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
“好...好你个沈明远!居然还养了私兵!”
赵德色厉内荏地叫道:“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有本事你就一直护着他们!我看谁敢把丝卖给你!”
他转过头,对着那些蚕农咆哮:“都给老子听好了!谁敢卖给他一两丝,明天我就带人烧了他的房子!扒了他的皮!”
在王家积威之下,在官府契约的压迫之下,再加上这种暴戾的威胁。
蚕农们低着头,没人敢说话,更没人敢动。
哪怕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哪怕那香喷喷的大米触手可及。
他们也不敢伸手。
因为伸手,可能会死。
沈明远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麻木、恐惧、却又充满渴望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钱带来了,甚至刀也带来了。
可是...还是买不到。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顾怀,眼神中满是求助和焦急。
公子,怎么办?
顾怀依然坐在马上,斗笠下的面容看不真切。
他看着那些不敢反抗的蚕农,并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
他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没人敢挑战王家的权威,没人敢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
恐惧,是最好的统治工具。
但还有一样东西,比恐惧更有力。
那就是生存。
顾怀轻轻踢了踢马腹,策马来到沈明远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沈明远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蚕农,也不再理会赵德的叫嚣。
“既然大家不愿意卖,那沈某也不强求。”
沈明远大声说道,声音传遍全场:
“不过,沈某这买卖,会一直做下去。”
“我就住在城外十里坡的顾家庄,我的银子,我的人,都在那里等着。”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谁,只要带着好丝来,哪怕只是一斤半斤...”
“我沈明远,照单全收!现银结算!绝不食言!”
说完,他一挥手:“我们走!”
车队缓缓调头,带着满车的银子和粮食,在无数双渴望而又绝望的目光中,离开了桑园。
赵德看着车队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装腔作势!我看谁敢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
人群中,那个最先被打的年轻汉子,躺在地上,正死死地盯着车队离去的方向,用沾满泥土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十里坡...顾家庄...
......
夜色深沉。
顾家庄,灯火通明。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庄子里依然能听到水车转动的轰鸣声,和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
议事厅内。
沈明远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
“公子,这法子真的行吗?”
他忍不住问道:“王家看得那么紧,那些蚕农都被吓破了胆,他们真的敢为了那点差价,冒着坐牢和被打死的风险,偷偷跑出来卖给我们?”
顾怀坐在桌前,手里翻看着一本古书,神色淡然。
“不是为了差价。”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是为了活命。”
“王家只给白条,不给钱,那些家里揭不开锅的,等着抓药救命的,除了来找我们,还有别的路吗?”
“可是契约...”
“当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契约就是一张废纸,”顾怀淡淡道,“而且,我们给的是现银,只要他们做得隐蔽点,王家怎么查?难道还能把每一家每一户的茧子都数一遍?”
“再等等吧。”
顾怀放下书,看向门外漆黑的夜色。
“第一个人,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福伯的声音:
“少爷!有人来了!”
“在庄子后门,鬼鬼祟祟的,被护庄队抓了,背着个大包袱,说是...来卖丝的!”
沈明远大喜过望,猛地站起身。
顾怀嘴角微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走,去看看我们的第一位客人。”
......
庄园后门,一间僻静的小屋里。
一个汉子正局促不安地缩在角落里,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包袱。
他身上满是泥泞和露水,显然是抄着小路,摸黑赶了很久的路才来到这里。
他的脸上还带着伤,嘴角青肿,正是白天那个在桑园里被打的年轻汉子。
门开了。
顾怀和沈明远走了进来。
汉子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弹了起来,紧紧抱着包袱,警惕地看着来人。
当他看清沈明远的脸时,眼中的警惕才稍微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迫切。
“少东家!”
他扑通一声跪下,把怀里的包袱举过头顶,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您白天说的...高价收丝,给现银...”
“是真的吗?”
沈明远看了顾怀一眼,见顾怀微微点头,便大步上前,接过那个包袱。
打开一看。
里面是雪白的、品质上乘的生丝,足足有五六斤。
“是真的。”
沈明远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又指了指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一袋米。
“这是银子,那是送你的米,你拿走。”
汉子看着那银子和米,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地抓起银子,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后,又扑过去抱住那袋米,像是抱着自己的命。
“真的...是真的...”
他嚎啕大哭:“有救了!娘有救了!娃儿也有救了!”
顾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为了几斤米、几两银子而崩溃大哭的汉子。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汉子的肩膀。
“回去吧,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若是还有信得过的,告诉他们...”
顾怀的声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这扇门,会一直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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