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逢场作戏，许富贵的准备

    李红兵不知道，娄振华对他的态度转变，既不是因为他现在是丰泽园后厨最年轻的大师傅，也不是因为当初李红兵救过娄晓娥。

    说来也巧，今年娄振华去拜访某一位领导，虽然求见无果，却偶然碰见李红兵和徐老同行，并且看到他们谈笑风生的画面，娄振华当即惊为天人。

    从那回来之后，娄振华才开始详细了解李红兵的近况，尽管李红兵拜师郭友忠和在几年内火速成为丰泽园大师傅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始终都未曾放在心上。

    四九城的名厨大师傅太多了，犹如过江之鲫，哪怕李红兵是最年轻和惊才艳艳的一个，也有著无限光明的前途，可这些在娄振华看来，并不算什么。

    当时娄晓娥还小，距离相亲找对象的阶段尚早，公私合营浪潮也未走向全面化，商人的地位还没下降到现在这个程度，娄振华也没有给自己找女婿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动这方面的心思。

    可后来的这个大发现，却没办法让娄振华不对李红兵重视。

    别说四九城内的各大派系，光是鲁菜这一大派别，盛名在外的大师傅就不在少数，但能给上层领导做饭的，尤其是徐老那种级别的，却没几个。

    李红兵居然做到了那个程度，这是娄振华万万没想到的。

    关键看徐老当时对李红兵的那个态度，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也让娄振华印象深刻和心生震撼。

    不管怎么样，能够接触到徐老这种大人物，哪怕李红兵只是个厨子，也已经不是一般的厨子。

    说起来心酸，在四九城刚解放的那个阶段，娄振华曾经作为商界代表之一，也是能够和高层领导说上话的，并且受到过接见。

    虽然不是单独接见，但也是难得的殊荣。

    可时移世易，随著形势的逐渐变化，商人的社会地位大幅度下降，作为大资本家的娄振华，也逐渐被边缘化了。

    娄振华的手中依旧还有一些人脉和某些领导的人情在，但娄振华深知，这些东西在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动用。

    发现李红兵和徐老之间的联系后，娄振华产生了一些想法，想要重新和李红兵建立往来，间接搭上徐老这条线。

    娄振华自然不奢望李红兵能够帮他向徐老引荐自己，这几乎是不现实的。

    不过李红兵毕竟是能接触到徐老的，哪怕只是李红兵偶然提到他，并且在徐老面前说上几句他的好话，让他能够重新出现在这些大人物的视野当中，这便已经受益匪浅了。

    好歹也是个门路。

    只是当初报答完李红兵之后，娄振华怕李红兵赖上了他，到时候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主动切断了和李红兵的联系，数年未曾来往，忽然又主动贴上去交好，未免有些突兀和尴尬。

    所以才有了之前托人请李红兵上门掌勺，想要借著这种比较合理且不容易让双方尴尬的方式，制造彼此见面的机会，可惜李红兵却未曾答应邀请。

    也是这段时间，娄振华有打算找个工人阶级的女婿，来中和一下自家的资本色彩，同时也借助这种方式，间接向上面表态，展示自己的立场。

    从娄母那里了解到娄振华这些想法的陶翠兰，便起了心思，开始拼命在娄母面前「推荐」自己的儿子，娄母和娄振华说了之后，娄振华觉得可以试试，恰巧想起李红兵也是和许家一个四合院的，便主动提出要过来看看，把相亲的地方安排在许家。

    要不然的话，以许家人一开始的想法，是准备在外面的大酒楼大饭庄订上一桌，表示自己重视的同时，也撑一撑面子。

    毕竟要相亲的对家是娄半城，许富贵丝毫不敢怠慢失礼，更不敢把他们当成普通小老百姓。

    「娄董事您客气了，当初的事情，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您给了那么重的谢礼，我已经是愧领了，怎么好再登门叨扰————」

    李红兵不知道娄振华态度变化的真正原因，还以为两人再次见面，娄振华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故意说的一些场面话，所以也滴水不漏的回应了一番。

    不等娄振华再次开口，李红兵便对著一旁的许富贵说道：「许大爷，您这客人已经到了，我这边是不是可以开始上灶了？」

    「啊——，对！红兵，你可以忙活起来了，麻烦你了。」

    被李红兵这么一提醒，许富贵也是反应了过来，对著李红兵交代一声，又连忙向娄振华和娄母他们邀请道：「娄董事，娄夫人，这边请！」

    刚才娄振华和李红兵交谈，许富贵不好打断，李红兵的开口询问，反倒是给了他机会。

    对许富贵来说，今天的头等大事，是娄晓娥和自家儿子许大茂相亲，而不是娄振华和李红兵「叙旧」

    好在李红兵懂事，直接把事情给带回了正题。

    原本还想借著这个机会，和李红兵多聊几句的娄振华，随著李红兵和许富贵的举动，也是无奈，只能任由许富贵领著他们往后院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收回目光的李红兵，却是不由笑了笑。

    人就是这么的虚伪，明明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交集，彼此都不想跟对方有什么关系，可当著外人的面，还要逢场作戏，说一些违心的恭维话。

    不只是娄振华，也包括李红兵自己。

    李红兵并不觉得自己比娄振华好上多少。

    不过有时候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能让自己和别人面子上都过得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本来就是彼此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又何必让自己和对方烦恼。

    「欸，红兵，刚刚那位————我听你和老许都叫他娄董事，难不成————对方就是轧钢厂的那位娄董，娄半城？」

    就在李红兵准备转身回屋的时候，却被前院的杨大妈叫住，并且打听了起来。

    早上院里有工作的人都出去上班之后，今天许大茂准备相亲的事情，很快就在院里传开了。

    许家搞了这么大阵仗出来，很难不引起关注和讨论。

    之前他们各种打听，许富贵和陶翠兰他们自己没说，李红兵也不方便透露，现在也是如此。

    「杨大妈，阎大妈，这事您诸位还是回头亲自问许大爷他们吧！」

    面对李红兵的这个回应，杨大妈并没有失望，而是自信的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轧钢厂的那位娄董事，除了他以外，我可不知道许家还认识第二个娄董事。

    而且许富贵他们搞出这么大阵仗，还专门请了你掌勺，除了娄董事能有这个本事，我找不出第二个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陶翠兰以前可是在娄家做工，是娄家的心腹佣人，这些年一直没断了联系————」

    听到了杨大妈的这番分析，李红兵不由耸了耸肩，也没说她猜中了，还是猜错了。

    明明自己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还问什么。

    而杨大妈的这一番话，也让围过来凑热闹的其他人，露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轧钢厂的娄董事，那位娄半城？」

    「不可能吧？」

    「真要是那位娄半城，对方能让他女儿跟许大茂相亲？」

    「再怎么说，陶翠兰也曾经当过娄家的佣人，堂堂娄半城，会让自己的女儿嫁一个佣人的儿子，还是自己家曾经的佣人？」

    「这点我也想不通————」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以前，工人翻身当主人，资本家已经不吃香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许大茂是什么货色，娄半城居然愿意让自己女儿跟许大茂相亲，这不是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嘘！小点声，这话要是让许富贵他们听到，那可就结大仇了。」

    」

    」

    就在前院这些妇女们纷纷议论的时候，李红兵已经转身回到自家的厨房，准备开始做菜了。

    另一边。

    许富贵已经带著娄振华、娄母和娄晓娥他们来到后院，进了自己家。

    请他们入座之后，陶翠兰主动送上三杯茶，许富贵又主动笑著介绍道：「娄董事，娄夫人，还有娄小姐，家里没有什么好茶，这碧螺春，几位品一品，希望不要嫌弃。」

    他们许家的条件，放在整个四九城，都能算得上不错的，不过要和娄家比起来，那自然是完全没法比的。

    对于这点，许富贵有著自己的自知之明。

    这点碧螺春，还是他为了招待娄家，特地花高价去淘弄来的。

    别说这种好茶叶，他们连高碎都舍不得天天喝，毕竟一个月就那点量，根本不够。

    ——

    特地花钱去买茶叶票，或者去黑市买茶叶，他们还没有奢侈到这个程度。

    倒也不是消费不起，只是大家有钱都尽量攒著，尤其是在这个国民经济困难的阶段，能省则省。

    不是每个人都像李红兵那样，不把钱当钱。

    不过这一回，为了招待娄家的人，许富贵他们也是下了血本，不惜一切。

    真要攀上了娄家这高枝，那至少许大茂的好日子就来了，他们这做父母的，说不定还能跟著沾光。

    虽说现在工农阶级当家做主，工人的社会地位高，资本家反而没以前那么风光，但再怎么说，娄振华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娄半城。

    破船尚有三千钉，娄家的家底，可不是一般的厚。

    曾经作为娄家佣人，并且这几年没少替他们跑腿的陶翠兰，深知这一点。

    解放后，为了向上面表明自己的站队和立场，娄振华直接把家里的所有佣人、厨子和司机，都给遣散了。

    只不过。

    毕竟是过惯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娄振华和娄母他们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普通老百姓那样，过著朴素的日子，但有些事情又需要有人代劳，自然也就有了陶翠兰存在的价值。

    就好比粮食定量缩减的这段时间以来，以娄家的那些定量标准，自然是不可能吃饱，而娄振华和娄母他们也不可能亲自跑到鸽子市或者黑市，去偷偷进行交易，于是就把钱交给陶翠兰，假借她的手去帮自己家解决这些问题。

    当然了。

    娄家给陶翠兰的好处也不少，不是白使唤的。

    哪怕是陶翠兰吹耳边风，娄振华和娄母能同意让娄晓娥和许大茂相亲，除了许富贵和许大茂父子俩都是工人阶级的放映员，也是因为知根知底，信得过。

    「娄董事，娄夫人，这后院的三间西厢房，都是我们家的。」

    奉上了茶，许富贵又主动找了话题，开口说道：「虽然现在三间房都住了人，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

    只要接下来我们家大茂和娄小姐的事情能成，我马上就调到电影院那边工作，只要一过去，新的住房马上就能分配下来。

    到时候，我们两口子就会带著女儿一起从这里搬出去，到新的房子那边住，到时候让娄小姐和大茂单过————」

    许富贵说著这些，脸上满是笑意。

    他知道以娄家的条件，如果许大茂和娄晓娥结婚，让娄晓娥跟他们一家人挤在这三间房里面，娄振华多半是不会同意的。

    哪怕对比院里其他住户，他们家的住房条件已经很宽松了，可对方毕竟是娄半城。

    自己这个老放映员还算吃香，所以许富贵早就谋划好了，直接打点了关系，准备从轧钢厂的宣传科调到外面的电影院去，到时候就能重新申请新的住房。

    当然，这也是许富贵提前送礼和打点的结果。

    到了那时候，院里这三间房，就留给许大茂和娄晓娥单过，他们这当公婆的，也不在身边碍眼，想必也是娄振华愿意看到的结果。

    许大茂还有个妹妹，叫许玲月，不过现在正在学校上学，并不在家，到时候他们老两口，也会一起带到新房子那边去。

    也许三间房的住房条件，对娄家来说，依旧是寒酸。

    可放眼整个四九城，许富贵敢说，没有多少家能够比得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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