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竖子,还知道来宁波来见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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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竖子,还知道来宁波来见老夫。」
六月流火。一大群官员跪在滚烫的地面上,都是一头油汗。
他们平时是被人打惯了凉伞的。平时这会儿要么在凉爽的花厅吃著冰镇瓜果,要么在凉爽宜人之地避暑,断不至于大热天的跪在码头,伞都不敢打。
不少官员都是心中不悦。
「诸位都起来吧,」伞盖下的朱寅虚扶一下,再环环一揖的答礼,「诸位守土安民,勤于王事,宣劳劝力,属实辛苦。我代表朝廷,在此敬谢各位了。请起!」
朱寅口中说的好听,心中对这些精通八股的科举官员不屑一顾。
你们辛苦个屁!谁有你们当官舒服?公务都交给师爷、胥吏,以至于搞出胥吏治国。你们的公务就是酬酢交游、诗会雅集。迟早都把你们开了。
「谢摄政王!」宁波知府、浙东粮道等官员,这才心思各异的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
他们都没有见过朱寅,此时见到这位不怒自威的摄政王,都是不禁为之夺气。
原来朱稚虎真的像传说中那样,丰神如玉,英华璀璨,诚如天人之姿。难怪百姓都说他是星君转世,神仙下凡。
弱冠之年就能权倾天下、功高盖世之人,翻遍漫漫青书也是绝无仅有,可谓千古第一人,也真是造化命数。
他这次出兵不到半年,就连战连捷,大胜而归,不愧是略不世出的天下名将。
可是,这劳师远征的率军出海,远涉大洋而灭一国,执海外君主回国为囚,是堂堂天朝该干的事么?
上国风度何在?
这是好战成性、穷兵武之举,无异于杨广第二。
亏他还是读圣贤书出身的神童状元,君子的仁慈宽恕、平和温良,他是一点都没有啊。对外唯知用兵耀武,可刀兵又焉能真的令人心服口服?
岂不闻国虽大,好战必亡乎?
这群地方官员虽是明人,可他们大多数,对朱寅的海外军功不但无动于衷,反而心生不满。
他们不得不跪拜朱寅,可实际上他们几乎都是万历时期的旧官僚,心中是敌视朱寅的。很多人巴不得朱寅吃败仗、栽跟头。
早知道江宁氏如此不安分,去年就不该易帜支持他,归附南京。
此人之前伪装的太好,甚至被认为是清流,蒙骗了所有人。大家支持他在南京拥戴信王继位,本是为了南方大局,不是让他任性胡来的。
结果呢?不到一年,他就独揽大权,肃清异己,穷兵黩武,我行我素!
国家落到这种独夫手里,社稷堪忧!
能考中进士的人,谁不是人尖子?他们反对远征海外,难道是真傻吗?当然不是。
说千道万,还是出于利益。
他们下意识的感觉,海外之功也好,开疆拓土也罢,都是极其不利于他们的事情。他们希望永远保持现状,既不给武人出头立功的机会,也不给百姓开海出洋的机会。
他们敏锐的认知到,国家进取心太强,对他们这些士绅官员有害无益!
唯有外界不变,他们的权势地位才不会变。
这个道理,他们岂能不知?
所以,朱寅出海远征、开疆拓土,即便满载而归、凯旋回国,他们也高兴不起来,认为是穷兵黩武。
可再怎么腹诽,他们也只能想想,绝不敢表露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朱寅和这群官员是君臣相得、惺惺相惜呢。殊不知是朱寅心中看不起他们,他们也在腹诽朱寅。
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这么想。除了巡抚庄廷谏之外,还有少数官员,很为朱寅的开疆拓土感到欢欣鼓舞。
这些要么是武官,要么是热血未凉的年轻小官。
朱寅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众官员,似乎看出了这群人的心思。
呵呵,这是一群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朱寅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除了朱党成员、宣社成员,南方绝大多数的官员士绅,眼下都是反对自己的。
他们之前易帜归附支持自己,第一是迫于形势;第二也是想通过南北分治甩掉北方这个穷兄弟,不用承担九边军费,还能利用北方挡住蒙古,关门过南方的好日子;第三是想通过支持新朝,换取更大的权力和利益。
本质就是心照不宣的合作关系。
可是自己拿到政权之后,却要触犯他们的利益。在他们看来是欺骗行为,他们后悔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继续支持自己?
什么天下一统、华夏前途、国家大局,在他们眼里都没有分量。
他们出于利益考虑和新朝合作,失望之下翻脸是必然的,公开破裂是迟早的。
只是眼下,自己需要时间培养新的官员取代他们,暂时需要他们维持地方治理。他们也需要时间团结保守派的力量,对自己进行反攻倒算!
双方都需要时间。
这就形成一个诡异而脆弱的政治平衡。
双方虚情假意的敷衍之后,朱寅就带著卫队,在庄廷谏的陪同下,往宁波府城而去。
同时,宁波知府也下令,送酒肉到船上犒劳凯旋将士,朱寅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犒劳将士?
还不是走府库公帐?你宁波知府会自己掏钱吗?只要是走公帐,这搞劳将士就是个贪墨的极好名目。
帐目花二万两公款,说是犒劳将士,然后实际上只花一万两,另一万两你们分润?
当我傻吗?
我的兵不需要你们犒劳,你们也别想借此贪墨公帑。
摄政王是君,地方官员是臣,可君臣之间猜忌至此,也属实令人寒心。
宁波知府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悻悻撤回犒劳将士的命令。面子上却一脸敬仰的说道:「皇叔体恤地方,不忍耗民脂而输军,真是爱民如子,臣等岂不愧死?」
朱寅一边走一边笑道:「船上将士数以万计,人人放开肚皮,就能吃穷你的宁波府库,我哪里忍心?将士们是苦,可再苦一苦也不打紧,倒是你们都不容易,大军就不给宁波添乱了。」
浙东分守道泪目道:「皇叔大义啊!自古大军凯旋,所经之处,地方莫不竭尽犒劳,士民实不堪其重。可皇叔宁愿委屈将士,也不忍骚动州府,当真令人感佩涕零。」
众官捏著鼻子谀词如潮,就是庄廷谏也说了几句场面话。
可练达精明的庄廷谏却是知道,朱寅和众人都是假惺惺的相互敷衍。
他很清楚,地方官们对朱寅究竟是何态度。
绝对是敢怒不敢言,面恭敬而腹诽也。
他也很了解朱寅,知道朱寅也看不上这些官员,只是虚与委蛇而已。
所谓官场如戏,官如戏子。这种官场上的戏码,他从当县丞起就见惯了的。
「稚虎。」庄廷谏很知趣的转移话题道,「朝廷已有塘报邸报,说你在缅甸连番大捷,百战百胜,收复旧疆,开拓新土,大扬皇明天威,人心激荡啊。你功勋之大,足以光耀千古了。」
朱寅笑道:「叔父谬赞了。小小缅甸,区区洋夷,何足道哉?我华夏贵胄天生就应该领袖万国,鞭挞寰宇,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以大明堂堂王师,只要战心如铁,就算换个人领军,同样能开疆拓土,牧马千山。」
他之所以重用庄廷谏,除了因为个人交情之外,也因为庄廷谏是少有的开明士人,算是朱寅眼中的「鹰派」。
作为后世一个有军籍的特工,朱寅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鸽派。
对敌对势力奉行鸽派路线的人,大多都是害怕变化的既得利益者,最容易演化为投降派。
可惜如今大明的官员士绅,绝大多数都是满口王道仁义的鸽派。当年,就是这些人鼓捣著放弃安南,放弃河套,放弃半个云南,放弃吐蕃和西域,放弃舟山群岛。
朱寅进入宁波府城,城中百姓早就挤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争睹大明摄政王的风采,很多人看到朱寅,都是情不自禁的欢呼下拜。
「稚虎先生!」
「摄政王殿下!」
「皇叔!」
还有孩子喊道:「爹爹快看!稚虎先生和神童庙里的神像真像呀!」
「是很像!」
一时之间,整个城池欢声雷动,如逢喜事。
相比官员士绅,百姓们对朱寅的感情就真挚的多。他们也得知了朱寅在海外打了大胜仗,都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这种发自内心的朴素荣誉感,反而是老爷们难以共情的。
众官员见到城中百姓对朱寅发自内心的敬仰之情,不由都有些嫉妒了。
一群不知好歹、不辨忠奸的愚民!
朱寅看到这些百姓对自己的欢迎,更加确定一件事:「自己变法大业的支持者,就是普天下的百姓。只要有底层百姓支持,他就敢和整个天下的既得利益为敌!」
宁波知府说道:「摄政王身份尊贵,岂能容这么多百姓道边观瞻?万一有人藏在人群中,意图对摄政王不利,我等就罪责难逃。来人啊,让衙役驱散百姓,严禁聚集!」
朱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慢著!」庄廷谏一摆手,「邹知府!何必如此小题大做?皇叔德高望重,黎民百姓爱戴如亲长,出于赤诚夹道欢迎皇叔,你多虑了。」
邹知府神色尴尬,让让一笑道:「巡抚相公所言极是,是下官多虑了。皇叔深受百姓爱戴,百神庇佑,自是万万无虞的。」
心中却道:「你一个举人出身的人,凭著和朱寅的私交当上浙江巡抚,就敢在我这个两榜进士面前摆起上官的架子?你是什么身份?」
虽然心中不服,可庄廷谏是巡抚,他只是个四品知府。即便朱寅不在场,他也不敢和庄廷谏打擂台。
一行人到了知府衙门,宁波知府反倒成了打杂的,让出正堂请朱寅入座。
接著又要张罗酒席,为朱寅接风洗尘。
朱寅却对庄廷谏道:「叔父,我们暂且别过,容后再叙。眼下,我却要去见见恩师沈先生。」
庄廷谏笑道:「好,沈相公正在城西白云庄隐居,稚虎自去吧,咱们回头再聚。」
当下朱寅出了城西,直往沈家别业白云庄而去。
白云庄。
六月盛夏,蝉声如沸。
一群童子在园中捕蝉。
柳荫下,竹林边,青石嶙峋,清泉叮咚。
地上铺了一张大凉席,竹席上一张案,上有老酒、清茶、冰镇西瓜、冰沙绿豆汤,青铜冰鉴。青铜冰鉴中还冒著丝丝霜气,冰意沁人。
眼见冰快要化了,正有一个小厮往冰窖中加著晶莹剔透的冰块。
光看夏天如此用冰,就知道主人的豪富。
一个风度俨然、气质清贵的银发老者,轻袍缓带的跌坐在竹席上,神色恬淡,举止闲适,如同一株任尔风雨的古松。
两个小丫鬟,一个给他捏著肩膀,一个给他打著蒲扇。
这个既清闲又清贵的老者,当然就是曾经的内阁大臣,沈一贯。
沈一贯隐居于此,真如他的别业之名一样,淡如白云。平时既很少见客,也很少抛头露面。
但是来自南京的好东西,却是每月都会送到。要么是弟子朱寅送来的,要么是弟子媳妇采薇送来的。
虽然没了官职,可他身份超然,在老家倒也过的逍遥自在。
忽然,沈一贯开口吟道:「长夏寡人事,林居谢客初。竹光侵案冷,苔色上阶疏。蕉心空自卷,不及野葵舒——」
吟完之后,不由微叹一声。
身虽隐居在此间,心仍俯视九点烟。
大江南北,朝野之事,他又岂能真的漠不关心、概然不知?
此时,他不仅为朱寅感到有点担心。
稚虎执政不到一年,大有鼎革变法之意,肃清朝廷,灭佛封寺,远征海外,废除宗禁——据说还要废两改元。
这个弟子不仅心怀大志,也极不安分。此子何止是要夺回皇位,君临天下?
他怕是还要当商鞅!
虽然朱寅还未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可是他敏锐的感知到,朱寅想搞大事,搞很多人都会反对的大事。
这个弟子,怕是要与天下官绅为敌!
搞得不好,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啊。
万一稚虎失败,沈家也完了。
前段时间,朝廷邸报说稚虎在海外连番大胜,缅军、越军、西洋联军连接全军覆没,军威盖世。
加上戚继光也在川西大败吐蕃,南朝看上去已经稳若泰山。
可是他却很清楚,大胜虽然能振奋民心,却不能让天下官绅改变认同。南朝看似因军威稳固,其实危机尚存。
最大的危机在于,地方大权几乎都在反对朱寅的官绅手中。朱寅的南京朝堂,其实只掌握了中央之权。
搞得不好,就会圣旨不出京畿,各省割据,演变为东汉末年军阀割据之态!
那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世家豪族,绝对有操纵地方、架空南京的能力。
这个天下,还是官绅的天下,他们的影响无处不在,无所不至。自宋以来,他们一直把持著地方权柄,其实从未败过。
稚虎,想以一人之力,挑战他们吗?
至于朝廷的大军——那些将士也是人,是人就会受到影响,就不会真正可靠。
他们能成为稚虎的刀,也可能变成刺向稚虎的刀!
如果兵权在手就一定能保险,那王莽、梁冀、董卓、尔朱荣、桓玄、宇文护、韩侂胄、贾似道、王振又是怎么死的?难道他们不是权倾朝野的权臣?杨广、完颜亮又是怎么完的?
沈一贯正想到这里,忽然一个小童脚步生风的跑来,小脸上都是汗,浑身热气腾腾的,看他一眼都感到热。
「祖父大人!有贵客到访!」
「不见。」沈一贯想不都不想的说道。
却见幼孙伸出小手,掌心是个块碧绿剔透的宝石,这是已经风靡天下的翡翠,说是产自缅甸。
沈一贯心中一动,「贵客是谁?」
幼孙笑著露出缺了乳牙的豁口,「回祖父大人,贵客说,他叫稚虎。祖父大人,他看著很神气,是不是就是稚虎先生啊?」
「是他!」沈一贯忍不住站起来,可仅仅走出两步,就再次坐下来。
「竖子,还知道来宁波来见老夫。」
「孙儿,你带他进来见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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