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殿内，九天清气汇聚的漩涡在殿顶无声盘旋，将萧禹与云凰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神圣的清辉之中。

萧禹的目光落在云凰羽清冷绝美的面容上，那双曾自以为洞察先机的眼眸，此刻深处翻涌着困惑、动摇，以及一丝被他点破真相后的茫然。他需要更清晰的图景。

“你所见的未来片段中，”萧禹开口，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叶炎最终……成了何种模样？经历了哪些关键？”

云凰羽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抚平了霓裳上一丝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与萧禹之间那层因“夫妻之实”而存在的、微妙又复杂的关系，让她在陈述时不得不更谨慎地权衡。

叶炎是敌非友已明，但彻底交底，也意味着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尽管已被勘破）和盘托出，更深地绑在萧禹这艘莫测的船上。

她略微沉吟，似乎在整理那些断续却震撼的画面，方才缓缓启唇，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所见……并不连贯，如观水中倒影，支离破碎。”她先定了基调，目光投向虚空中某一点，仿佛在回溯，“关键之处，是他先遭大厄——被彼时最信任之人，梦心璃，于关键时刻背叛，一身苦修得来的修为与机缘，几乎被掠夺殆尽。”

她顿了顿，继续道：“然其命不该绝，或者说，气运未枯。他堕入那无边血海，于至污至秽之地，竟以不可思议之法重塑圣躯，破而后立，一举……直达圣人十重天之境。”

“圣人十重天？”萧禹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这已是此界明面上的修行极致。

“不止于此。”云凰羽摇头，眼中也掠过一丝当年“看见”时的震撼，“他孤身闯入天魔所创的欲望心界，寻到梦心璃，了断因果。其后，不知以何种逆天手段，竟将大量天魔本源与血海地魔之力强行熔炼于一炉……借此，他冲破了那道阻隔万古的壁垒，成为玄真大世界千万年来，第一个踏足……‘神人’之境的修士。”

神人之境！这四个字仿佛带着雷霆的重量，让殿内流转的清气都为之一滞。那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与禁忌典籍中的境界，是此界所有圣人修士梦寐以求却无人可达的彼岸。

“此后，”云凰羽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叙述感，“他以绝对的力量横扫八荒，掌控玄真，十大仙门……凡有不服者，皆被镇压、抹去。他立‘无上宗’，自号道尊，世间再无抗手。”

“然而，盛极而衰之兆亦显。或许是因他融合魔道，引动了更深层的劫数，天魔与地魔竟罕见地联合，大举入侵。玄真世界化为无尽战场，生灵涂炭，万物凋零。残存的势力，最终不得不放下仇怨，奉他为首，共抗魔劫……”

她的声音渐低，带着一丝空茫，“我最后所见的画面，便是他……身陷无边魔潮，最终力战而殁。至于那场战争的结局，玄真世界的存亡，我便不知了。”

言毕，她轻轻吐出一口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静静看向萧禹。

萧禹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流转的清光中划过，带起细微的涟漪。他微微颔首，算是理清了脉络。

难怪云凰羽最初会选择尝试拉拢叶炎。一个能突破神人之境、为天下修士开辟新路的存在，无论其手段如何，在“未来”的云凰羽眼中，都值得投资，甚至是绝望中的唯一希望。

她受限于自身“未来”的死亡节点，未能看到更远，但按照这类天命之子的套路，绝境逢生、愈劫愈强才是常态。那场导致他“战死”的魔劫，说不定正是他通往更高层次的跳板。

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引动时势？这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悖论，在气运之子身上尤其难解。

萧禹心思电转，很快将线索串联起来。按这“未来”轨迹，叶炎能在血海重生并突破，很可能就是在那里找到了人皇承运玺的碎片，甚至初步获得了认可。

正是凭借人皇玺的威能或感应，他才能锁定梦心璃在天魔心界的位置。

那么，眼下他要找梦心璃或追踪叶炎残魂，关键恐怕还得落回人皇承运玺本身。

他的神念沉入体内，与那枚静静悬浮、光华内敛的古玺沟通。女娃的灵体依旧沉睡在核心深处，如同风中之烛，虽未熄灭，但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仅靠太上宗一家的元气与气运供养，杯水车薪。

需要更多的“养分”。需要十大仙门，共同“供奉”。

然而，现实很骨感。先前在血海边缘与清虚天内的两次出手，几乎耗尽了人皇玺当前能调动的全部皇道本源。此刻的古玺，更像是一个位格崇高却能源短缺的“空壳”，无法再支撑一次那种碾压性的威慑。

硬来已不可行，需以智取。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身旁静立的云凰羽。她身负“预见”之名，身份与说辞都具有相当的潜在影响力。

还有那已被烙下臣属印记、恐惧深入骨髓的太皇天……

一个计划的轮廓，在萧禹心中迅速清晰。他需要编织一个“谎言”，一个足以让十大仙门的老祖们心甘情愿汇聚而来，并难以拒绝的“大义”名分。这个谎言，需要云凰羽的“见证”与太皇天的“执行”。

“你的‘未来’，很有趣。”萧禹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或许，我们可以让这个‘未来’，以另一种方式被‘预见’，被‘需要’。”

云凰羽眸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你欲何为？”

萧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心念一动，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明确指令与部分计划信息的意念，如同穿越空间的涟漪，瞬间抵达了已退回自己位于清虚天僻静处宫殿的太皇天识海之中。

......................................

太皇天正盘坐于玉蒲团上，竭力平复道心，试图修复先前神魂受创带来的隐痛。萧禹的意念骤然降临，他浑身一僵，连忙凝神“阅读”。

意念中的内容让他先是愕然，继而眉头紧锁，神色变得惊疑不定。里面涉及对不久后一场“浩劫”的“预言”，需要十大仙门合力应对的方案框架，以及要求他以太上宗之名发起召集的指令。

这“预言”的真假他无从判断，但其中要求各宗付出的“代价”部分，却让他眼皮直跳。

“这……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他凭空杜撰，意在榨取各宗底蕴？”太皇天心中念头急转，脸色阴晴不定。萧禹展现的力量与神秘让他畏惧，但这计划看起来也太过……异想天开？其他那几个老狐狸，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吗？

然而，烙印在真灵深处的臣服印记微微发热，提醒着他违逆的后果。

想到无极殿中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想到人皇玺那无视一切的镇压伟力，他所有的犹豫和质疑，最终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与顺从。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或者说认命。没有选择，便只能成为计划的一部分，甚至要努力让它成功，因为自己已与之捆绑。

他起身，整了整略有褶皱的道袍，恢复了太上宗老祖的几分威仪，尽管心中苦涩。走到殿外，他沉声唤来一直在外恭敬候命的当代太上宗掌门。

“传本座法旨，”太皇天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听不出丝毫异常，“即刻派遣宗门长老，持本座信物与亲笔玉简，前往其余九大仙门，面呈各宗老祖。”

掌门躬身应是。

太皇天略一停顿，一字一句道：“便说，本座有十万火急、关乎玄真大世界存亡续绝之大事，需与诸位道友共商。请诸位于明日辰时，移驾太上宗‘太上清虚天’一叙。逾期不至，或有大患。”

掌门身躯一震，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召集所有宗门老祖？在太上清虚天？这是百万年未有之大事！但他不敢多问，深知老祖如此郑重，事态必然惊天。

“弟子……遵法旨！”掌门压下心中惊涛，领命匆匆而去。

太皇天独自立于殿前，望着清虚天永恒不变的蒙蒙清光，心中思绪万千。明日，这清虚天，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热闹”。而萧禹编织的那个“谎言”，究竟会掀起怎样的风暴，又将把太上宗和他自己，带往何方？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秘境壁垒，望向外界那劫后余生的玄真大世界，轻声自语，又似在询问冥冥中的存在：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了。”


　　(https://www.weishukan.com/kan/128200/2837088.html)


1秒记住唯书阁：www.weishukan.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weishu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