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万籁俱寂。

翠翠从床上坐起时，屋里还是一片漆黑。

她侧耳听了听，隔壁爹娘房里传来均匀的鼾声，前街连狗吠都听不见。

这次，她不等天亮了。

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她从床底摸出那盏积了灰的油灯。

灯油是前日剩下的，只够燃半个时辰。够了，她想，半个时辰足够她走到河边，找到那些珠宝，再折返回来。

推开房门时，外面起了浓雾。

雾比前几日都大，白茫茫一片，连院墙都隐在雾里。

她点亮油灯，昏黄的光只能照见脚下三尺地。

灯光在雾中晕开一团模糊的光晕，像一只独眼，幽幽地望着前方。

她赤着脚，提着灯，悄无声息地走出院门。

青石板冰凉刺骨，她却浑然不觉。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梦里那些话，金钗、银环、珍珠、玛瑙...都是她的，这次一定是她的。

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嗒...嗒...嗒...”，很轻，却清晰得可怕。

同一时刻，紫薇堂内室。

李雨微在苏北辰怀中睡得正熟，忽然眉头一跳，倏地睁开眼。

窗外还黑着，屋里一片寂静。

可她却听见了，极远处传来的，细微的水声，还有...脚步声。

“真不省心...”

她低声骂了一句，轻轻推开丈夫环在腰间的手臂。

苏北辰睡得很沉，被她这一推，含糊地咕哝一声，手臂又缠了上来。

李雨微无奈，凑过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苏北辰清醒了几分。

他半梦半醒，大手却将人圈回怀中，不老实地探进她衣襟。

指尖熟稔地捻上草莓，惹得李雨微轻颤一下。

随即，他翻身半压着她，温热的唇寻到了她的颈侧，轻啃慢吮。

另一只手已经滑到她腰际，解开了寝衣的系带。

“北辰...”李雨微的声音带了些喘，按住他游走的手，“别闹，我真得出去。”

苏北辰却趁机含住她耳垂，含糊道：“天还没亮...急什么...”

李雨微被他撩拨得气息微乱，却仍保持着清醒：“翠翠又去河边了，再不去就晚了。”

苏北辰动作一顿，抬起头，在昏暗中对上她的眼睛。

月光透过窗纸，映出她眼中少见的急切。

他轻叹一声，不再纠缠，却还是低头在她唇上深深一吻，辗转厮磨，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松开。

“怎么会人命关天？”

他问，手指仍留恋地在她腰间摩挲。

“嗯。”李雨微趁机推开他坐起身，寝衣半敞，露出胸前一片暧昧红痕，“那两只水鬼等不及了，其中一只马上就要借翠翠的肉身还阳。”

李雨微按住那只作乱的手，轻声道：“我得出去一趟，人命关天。”

苏北辰彻底醒了。

他撑起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见妻子脸上少见的凝重。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声音还带着睡意。

李雨微起身穿衣，动作很快：“那两只水鬼，修炼快千年了。它们以钱财哄骗翠翠落水落水，淹死后借尸还魂。”

苏北辰皱眉：“为何不早处置了？”

“它们藏在水底洞府，修炼千年从未真正害过人，直到三日前才盯上翠翠。”

李雨微系好衣带，继续说：“按规矩，未作恶前不得插手。如今它们盯上了翠翠，那姑娘气运低迷，正是最好的替身。”

“替身？”

“一只水鬼需要翠翠的肉身还阳。另一只...”李雨微顿了顿，“还会去哄骗翠翠的心上人，凑成一对，从此借这对年轻夫妻的身份活在人间。”

苏北辰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它们才一次次用钱财引诱？”

“嗯。先让翠翠亲眼看见别人捡到金银，勾起贪念，消磨警惕。等她彻底鬼迷心窍，自会送上门去。现在，它们等不及了。”

苏北辰也起身穿衣：“我跟你去。”

“你不必...”

“我是你丈夫，岂能让你一个人半夜去江边对付千年水鬼？”苏北辰打断她，也披上了外衫。

李雨微看着他，黑暗中，他眼里的坚定清晰可见，她没再坚持，只是轻轻点头。

两人穿戴整齐，悄声出门。

临行前，李雨微从堂前香案下取出一包东西，用油纸裹着，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苏北辰问。

李雨微将东西揣进怀里，“江底的淤泥，混了朱砂和雄黄，水鬼怕这个。”

雾中的珠江河，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翠翠提着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河滩上。

鹅卵石硌着脚心，又湿又滑。

雾气太重，她只能看见前方几步远的距离，再往前就是一片白茫茫。

可她不害怕。

梦里那些话在耳边一遍遍回响，越来越清晰。

金钗插在发间是什么感觉？

银环戴在腕上是什么分量？

珍珠贴在皮肤上是什么温度？

她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油灯的光在雾中摇曳，灯芯“噼啪”轻响。

灯光照见前方河面，黑沉沉的水，静静流淌，水面浮着一层薄雾，像盖了床轻纱。

到了。

就是这里。

梦里说的，那个花楼女子就是从这里抛下许多珠宝的。

她放下油灯，蹲下身，伸手去探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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