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7号，正月十六，昨天刚过完这一年的元宵节，过完元宵节年就算结束。

位于香德路2号的冰城监狱内，犯人们正在背诵行为规范，狱警抽查后，他们才能去吃早餐。

这里是冰城乃至整个北方最大最重要的监狱，它于1901年建成，曾经是沙皇俄国所设立的国际监狱，现在也承担着重要的收押和改造任务。

监狱内关押着的都是刑期超过十年，大部分是30年甚至无期徒刑或死刑的重刑犯。

早餐期间，犯人们大多数都会聊聊天，聊天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但因为刚过完年，所以探监几乎是一定会被提到的事。

“喂，老李，过年有人来看你么？”

“我闺女过来了，带着我的外孙女，小家伙都能叫姥爷了。”

“真的假的，那你不得爽死了？”

“艹，当初我真不该冲动啊，那一刀下去，就痛快了一刻，一辈子都毁了。”

“你呢老刘？我看你前天被叫出去，回来挺高兴。”

“是，我媳妇来看我了，问我装修老房子的事。我不是明年就能出去了么？说提前给家里拾掇拾掇，开启新生活。”

“那挺好。老钱你呢？”

两位狱友看向坐在对面，扒拉着碗里的粥和咸菜，一言不发的钱金铜。

钱金铜沉默着，只是抬头露出两只眼睛憨笑，没有说话。

两位狱友也不是什么关心问候，他们心中鄙夷钱金铜，偶尔拿他开涮而已。

监狱里不少人都知道，不会有人来看他的。

钱金铜是2008年进来的，因为证据确凿，被确定为强奸罪和强制猥亵罪，情节严重，数罪并罚，判处刑期为25年，后改判无期徒刑。

因为此事闹得很大，钱金铜的家人感觉到丢尽了脸，妻子离婚，父亲气死，孩子不认他，亲朋好友也和他断了关系。

从他入狱到现在，四年了，从没有人探望过他。

钱金铜吃完饭，把餐盘洗好上交，默默地走回监区，路上都低着头，只有右手攥着拳头，向写着“争取减刑”的墙边重重地砸了一拳。

“喂。”旁边路过的狱警喊了一声。

钱金铜赶紧抬头，看向狱警又变得老实起来，说道：“您叫我？”

狱警走过来，低头看着手里的表格，又对了一下钱金铜胸前的狱号，问道：“089291，钱金铜，没错吧？”

钱金铜点头道：“对，是我。”

狱警说道：“你有一个朋友来看你，你见不见啊？”

“朋……朋友？”钱金铜愣住了。

他现在连家人都没有，还能有朋友么？

“对，叫骆子陈，他说是你的朋友，如果不见我们就打发他走了。”狱警说道。

“见见见，我见。”钱金铜说道，“他在哪？”

现在任何一个人来，钱金铜都会见。

他太久没和外面的人交流了。

“在会见室，你跟我来吧。”

十分钟后，钱金铜被带到了会见室，会见室中间是一面透明玻璃墙，两边有大理石台面，台面上是两只传话筒，探视人和犯人需要通过传话筒来交流。

钱金铜坐在椅子上，看着从侯见室走进来的陌生男人，努力辨认。

从朋友，到同事，再到一些远房亲戚，钱金铜确定都不是。

对方示意钱金铜先拿起话筒。

“你……你是谁？”钱金铜试探着问道。

“你是钱金铜么？”对方说道，“你可以叫我骆子陈。”

对方打量了钱金铜一眼，看着眼前这个一点戾气都没有的中年人，明明资料写着45岁，正值壮年，却给人感觉像是6、70岁的老头。

“我是钱金铜。”钱金铜说道，“我们认识么？你看错人了？”

骆子陈笑了笑，说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2008年，你因为强奸和猥亵未成年少女，被送进监狱，对吧？”

“在监狱里，待的舒服么？”

“你看着可一点也不像干了那些坏事的样子，和一个窝囊的庄稼汉没区别。”

骆子陈的笑带着嘲讽，钱金铜被说得眼神一下就变了，手里捏着的话筒啪嗒一声摔在桌上。

骆子陈没有说话，而是在等钱金铜什么时候把话筒捡起来。

他说这些话并不是在刻意取笑对方，而是在试探钱金铜的状态。

“你他妈到底是谁？”钱金铜对着话筒怒吼道。

骆子陈问道：“你还记得，你是因为什么被送进来的么？”

钱金铜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骆子陈叹了口气：“还是我来提醒你一下吧，你是被举报的。”

“被卫泠然和宋盏举报的。”

“如果没有他们举报你，你现在还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玩女人。”

“现在，他们在外面逍遥快活，女的成了世界游泳冠军，男的现在是中国首富，有花不完的钱啊。”

“而你呢，妻离子散，无期徒刑，你不会还在争取减刑吧？”

“别做梦了，真能出来的时候，牙都掉光了。”

“在监狱等死的滋味，舒服么？”

骆子陈的话，钱金铜越听越刺耳，满脸涨红，终于受不了把话筒猛地拍在台面上，塑料话筒被磕碎了一块。

“砰！”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狱警，狱警开门进来，看了钱金铜和话筒一眼，瞪着眼睛，走上前啪地扇了钱金铜一个大嘴巴。

“再破坏公物试试？！”

“以后你再也没有探视机会了，听见没有？！”

钱金铜委屈地点了点头，等狱警离开后，看向对面的骆子陈，对方戏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场马戏团的驯兽表演。

“说，你想干嘛？”钱金铜被这狱警的巴掌打得冷静了下来。

“这才对嘛，我就怕你没有情绪，认命了，那就没意思了。”骆子陈笑道，“既然你还生气，那咱们就有得聊。”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问你一句。”

“你想出去么？”

“想报仇么？”

钱金铜不敢相信：“出去？我还能出去么？”

“我不是被判无期徒刑么？”

骆子陈说道：“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想，我做梦都想。”钱金铜激动不已，“你能给我弄出去。”

“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有什么条件，你随便说。”

骆子陈翘着二郎腿，看着陷入兴奋状态的钱金铜，和一只被肉块逗得雀跃的猎犬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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